胡亥听见母亲的声音,瞬间眼睛亮了,扑过来道:“母亲,我今日学了《秦风·无衣》,我背给你听!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一篇背下来,胡亥抬头看着苏凝,双眼亮晶晶,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苏凝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亥儿真聪明!”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忽有宫人来报,始皇帝传召,苏凝道:“亥儿,母亲回来再看你写的字。”
然后便起身离去了。
苏凝去往朝阳殿,便听里面乐声美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走进去一看,嬴政正坐在殿中赏乐,见她来了招了招手。
苏凝坐到嬴政身旁,问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
嬴政握着她的手道:“你忘了,很快就到亥儿的生辰了,到时候让这些乐师来为他演奏,他会喜欢的。”
苏凝恍然大悟,不再说话,和嬴政一起安安静静地赏乐。
过了一会儿,苏凝看向一个目盲的乐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乐艺倒是十分高超。”
嬴政道:“他叫高渐离。”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苏凝想立刻让人杀了高渐离,但已经来不及了,灌了铅的筑呼啸而来,直直砸向嬴政。
苏凝大喊一声陛下,挡在他身前。
砰得一声,沉重的筑锤在苏凝身上,她吐了一口血在嬴政的王袍上,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嬴政震惊地看着怀中倒下的美人,甚至来不及心痛。
尖叫声在大殿中响起,宫人们乱作一团,影密卫拔刀冲进来,护卫在嬴政身边,还有一部分向高渐离杀去。
高渐离悲壮地大喊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然后撞柱自尽。
嬴政又惊又怒地大喊:“宣太医!全部宣来!明珠夫人若有什么闪失,朕要他们全部陪葬!”
说完,惊慌失措地把苏凝抱去偏殿躺下。
苏凝不停地咯血,先前那一下已经把她的五脏六腑震碎,她已然是药石无医了。
嬴政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道:“看着朕!不许睡!”
苏凝流下两行泪,虚弱无力道:“陛下厚爱,妾身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酬……”
嬴政道:“谁要你以命相酬?朕命令你活着!”
苏凝泪流不止,仿佛是雨中即将凋谢的海棠花:“陛下,将我一同葬入骊山陵吧……”
她的声音渐渐弱不可闻,最后完全消失了。
嬴政紧紧握着她的手,默默看了她许久,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在心里似的,然后闭上了眼睛。
屋外清风忽起,吹散了环绕在太阳旁的彩云,大秦帝国的明珠,陨落了。
……
丧钟敲响,整个秦宫的妃嫔与宫人都为了表示哀伤而哭泣,哪怕她们根本与那颗倾城的明珠毫无交集。
然而最应该悲伤的始皇帝却从始至终没有落一滴泪,他走出朝阳殿,把已经死去的苏凝留在那里,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赵高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否通知百官明日朝会取消?”
嬴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后才道:“不必。”
说完,抬步离去。
赵高僵立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跟上去,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一夜,明珠夫人之死已经在咸阳传遍,文武百官都战战兢兢,唯恐明日出了一点错漏,被始皇帝赐死。
然而并没有,始皇帝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朝堂上的事,没有任何人被赐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月过去了,明珠夫人早已被葬入骊山陵,众臣也从阴影中喘过气来,只是不免在心中感叹帝王薄情。
曾经那么那么地喜欢,要明珠与六国并列史册,成为自己流传千古的丰功伟绩,一朝明珠陨落,也能迅速地遗忘。
没有人知道,在苏凝去世整整一个月的这个晚上,嬴政梦见了她。
……
夜色如墨,白雪纷飞,金蓝异眸的小女孩提着一盏灯站在少年赵政身边,和他手牵着手向前走。
长长的街道,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赵政一直望着前方,不敢看向身旁,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有什么虚幻而又美丽的东西破碎了。
但路没有终点,人却有终点,小女孩忽然停下了,将手里的灯递给赵政,温柔道:“哥哥,再见了。”
说完,松开了赵政的手。
赵政猛然回头,想要抓住她,她却像羽毛般被风吹上了夜空。
赵政在下面不停地追,大喊:“回来!你给朕回来!”
那人却只是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了天上的一颗星星。
……
梦境骤然破碎,嬴政醒来,望着窗外璀璨的星河,独坐到天明。
第二天,始皇帝下令,在咸阳宫中建造一座亘古未有的高楼,名曰:追星楼。
第15章番外
春风轻柔拂过,咸阳宫内的古树又开了花,一簇簇缀满花朵的枝条垂下,美得如梦似幻。
一个俊美阴柔的少年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猫儿笑着伸出手:“白雪,快下来。”
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如美玉,唇若朱丹,一双金蓝异眸如宝石般璀璨,为他增添几分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