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出他所料。这江湖上杀人往往不需要多么深刻的理由,往日里他也曾因为利益杀死过不少被诱饵引骗来的江湖客……但今次这尸体却尤为令他震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在这样一个时间里,会遇上自己万分熟悉的一个人。
以对方的身份、以对方的武功,实在不应该以这样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灰影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立刻就想到了,这并不是意外。
是有人想要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幕。他或者他们,是专门为自己来的!
他往后退开来几步,他已知自己或许即将面临危险,但他仍然没有料想到对方来的是如此之快。
十数道轻盈纤白的身影从远处的方向飘飘而来,她们的身段娉婷而柔美,轻纱在寒风中飞舞而动,罗袜生尘一般,她们脚尖在白雪上轻点,转瞬间就来到灰影的身前,她们恭敬的垂着头,分列成整齐的两列,恭候着自己的主人。
而纵使有这么多年轻而美貌的少女,也不及他见到后面之人一分的震动。她的双眸如寒星秋水,肌肤若白玉冰雪,她翩翩而来,像是司掌风雪的神女,她见到自己的时候,轻轻一笑,然后一剑刺来,如同仙人一击。
灰影震动了一下,他奇诡轻灵的身法瞬间被他利用到了极致,在一个刹那间,他竟是一连往后退了七步,在最后的时刻,他更是将身体往后一折,凌空翻了个身,掠开了丈余,才堪堪将这一剑卸去。
“你是谁?”他急促问道,平复了过快运转的内息,他眼眸如隼,阴冷狠厉地盯着这一行女子的首领:“你们是快活王的敌人?”
似乎看出了此人想拖延时间寻找时机的心思,女子眨了眨眼没有答话,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柄青如碧水的长剑,剑锋凛凛生寒,似刺入了灰衣人的心里。
她缓缓前行,剑身轻颤,她再出手时,却已经没有了到来之时的那股威势,她剑尖一指,像是漫无目的地随意比划,但灰衣人却生出了比之方才更为惊骇的恐惧,因为只此一剑,却恍似将他全身上下都笼罩了进去,不论他将要用出怎样的对抗,都可以在接下来的幻影中被破去,这样可怖可畏的剑法,他竟从未在这江湖上听闻过!
在心中闪过无数个应对的方案,但临到尽头,却是发现无一有用。不得已,灰衣人再退,他的双腿在雪地里犁出两道沟壑,前所未有的狼狈让他心里无比清明,他的目光中流出狠意,最后竟主动将自己的肩膀给敌人送上去!
血肉之躯暂止了对方攻势,灰衣人提起全部的内气,兔起鹘落高高跳起,他身形在空中翻转,还未等落地,他的双掌就连连飞舞起来,将围攻过来的侍女接连拍开,有用柔软长带想要将其束住的,他便一掌成爪,凶狠异常地将之彻底撕裂。他双足运劲,实已用尽了气力,拔足便向着远方逃遁而去。
女子站立在雪地上,她的面容很白,是一种如玉的莹润,她黑色的眸子注视着对方狼狈消失的背影,在惶恐不安的侍女上来请罪的时候,她只随意弹开一抹溅到肩上的细雪:“既如此,那就继续追吧。”
这一行雪地的来客迅速远离。半刻钟后,这往日里平常无奇的大石的位置又迎来了第三波的访客。这是一群由不同的江湖人组成的杂碎的队伍,有吵吵嚷嚷的壮汉,有高僧大德的和尚,有妖媚魅行的美妇,等到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就见到了那根本就没人收拾的蓝衣的尸首。
“这、这……”有人惊骇起来。
这具尸体十分的奇异。他是一个枯皱老人的模样,这并不稀奇,年轻人可以死,老年人自然也可以死。可令人惊奇的是,他的一双裤管空荡荡的,有人拨弄了一下,然后就瞧见原本是腿的地方被一对锋锐勃发的利剑所取代。那剑颜色幽幽,显然是涂上了了不得的剧毒。
这老人是一个可怕的人物,所有人都这样想。但既然他已经死在了这里,就说明,他遇上了一个更可怕的人物。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野地的寒风似乎都更冷肃了一些。
有人咽了咽唾沫:“你们有人知道这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没人知晓这老人是何来历,是何身份,但想到他古怪的“双足”,明显看来,这老者并非良善之辈。
有人蹲在了尸体的旁边,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尸体上伤痕,最终在其脖子的后面发现了一道浅浅的剑印。他手指轻触,指腹上犹可感受到那还未散去的剑气。那一剑一定很快,拿剑人的手也一定很稳,只有这样,才能够留下这蜂蜇一般的剑痕。这人面上的神色也不由得严肃了稍许。
“有人在这里受了伤。”那和尚凝视着雪地上泼洒下来的那簇鲜血,神情凝重。“他们在这里发生了战斗,就在刚才,其中一方不敌,已经逃了。”某人从纷乱的雪地的脚印上看出了些东西,这是混江湖一些技能。
“我们快追!”方才还吵吵嚷嚷的汉子瞬间反应了过来:“那绑匪遇到了强敌,我们赶紧上去抓住他,让他把铁化鹤他们交出来!”
“那人用古墓宝藏的消息将人引过来,”那中年美妇咬牙道:“可那其实只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陷阱,用来将江湖好汉困住,然后再去向他们的亲朋好友索要金银……等我逮到他,一定要先划烂他的手足,再让他尝尝断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