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无花说。
“虽然腹部中了一刀,但她毕竟是石观音。走出大漠,对她不成问题。你无需担心。”
无花颔首。“我知晓,遂我现在是来履行承诺的。”
闻言,林溯突然笑笑,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败?”
“是。”他说。
遂,无花当日才会拿林仙儿的身世作为交易,求林溯保石观音一命。
林溯想起无花瞒着石观音把楚留香的红颜知己送回中原的事,还有他在谷中的不作为,不禁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不败才怪吧。
见林溯此态,无花苦笑一声。“我自知劝不了她,让她收手。遂只好以此法保全她的性命。”
“等她缓过神来,想必会恨极了你。”
“恨便恨吧。”无花叹了口气,眸中无悲无喜,唯有平和。“当年,天枫十四郎救我一命,而后把我送去了少林。少林虽说是个佛光普照的地方,但也与其他门派一样,避免不了一些捧高踩低之事。”
“我入少林时年仅五岁,不过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沙弥。后来,是她的出现,教我习武。否则,我一个杂事堂的小和尚,怎么会得天峰大师青眼,拜入他的门下。”
“今日,算是还了她当日的恩情吧。”
“……”林溯不知道无花还有这段往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后,林溯最先开口,对无花道:“在此之前,我有个事想问你。”
“事无巨细。”
“两年前,南宫灵是不是曾在山西遇难?”这事她憋在心里许久,早就想问了。
“却有此事。”
“那后来林富……是你?”林溯话没说全,但无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佛家讲因缘,道家讲因果。当时,我端的不是佛心,而是一个身为哥哥的平常心。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无花双手合十,慈悲又淡漠。
“你们为何会在山西?”这是她最疑惑地地方。而且,那南宫灵怎么说也是帮主义子,地位就算不及少帮主,但也差不多了。怎么会去做乞丐乞讨?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林溯皱眉。
无花叹了口气,缓缓道:“三年前,我与姨母在山西会面。巧遇到令徒。姨母欣赏她的心性坚韧,遂让我培养其心性……”
培养心性,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把她逼上绝路,看她做何反应。
当时的林仙儿,不过是被人任意拿捏的一枚棋子罢了。若她表现“出色”,事后石观音会带林仙儿回大漠,收她为徒。若不然,她便会被随意地抛弃掉。不管她是嫁还是逃,都不会知道她经历此事,全是由幕后之人引导。
而南宫灵的出现则是个意外。当时,他犯了错,被封了武功,罚乞讨三月。听无花在山西,他特意选在这里,过来求救了。
他可执法长老刚开始看得太紧,他也不好去直接找人。只好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开始当乞丐。但谁能承想,几乎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南宫灵,性子太过于傻白甜,他占了人家乞丐的地方乞讨了五日,饥一顿饱一顿地,而后就被林氏夫妻一碗面忽悠进了面摊儿。
后面的事无花便不多言,因为林溯早就清楚。而林仙儿的身世,也是因此查出来的。不过……无花疑惑地看了眼林溯。
“你对此事如此上心,却仿佛并不着急知晓令徒的身世。”他说。
林溯点点头,“那事儿你还是别先与我说了。我虽然是她的师父,但……”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等回了江南,问过仙儿,让她自己决定吧。”
无花说林仙儿的身世很是复杂,若说林仙儿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的女儿,而是另有身份。亲人尚在还好,可若是亲人早就逝世,还有一番血仇呢?林溯这个当师父的,是瞒下来,还是告诉她?
林仙儿有权知晓自己的身世,可若这真的是个不好的消息,那便是打破了她现在的宁静,给她的身上扣上沉重的枷锁。
林溯怕自己知晓她的身世后,有所顾忌,擅做主张。遂,此事还是让林仙儿自己做主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当师父的。”无花不禁道。
“这是给予尊重。”林大夫一板脸。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无花摇头失笑。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其实我亦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溯挑眉。“说说看。”
“你明明颇为聪慧,为何总是这般得过且过?”他问。
闻言,林溯不禁看了眼无花,纳罕道:“这问题,你不是问过了?”
“是。但你没回。”无花与她对视,神色认真。
“……”
沉默半晌,林溯败下阵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负手而立,笑意浅浅。
“动那么多脑子做什么?人啊,活的就是一个难得糊涂。”
“人心这东西,最不能深究。有时候,没必要都全部掌握在手中。那样,岂不是活得太累了些?”林溯煞有其事地摊手,而后长叹。“我这人啊,没什么大智慧,有的不过是一些小聪明。你们这些真正的聪明人的谋算,我要想得头都疼了才能窥出一二。所以,我宁愿做个俗人。此生,与世同流,不合于污便够了。”
闻言,无花轻笑,眸中竟带着些许艳羡。“我所认识的这些人中,唯有你会这般。也唯有你……”
“活得如此明白?”林溯笑着接下无花的话,没有让他再往下说。
“……”无花摇头失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极。属你活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