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赵禄跟着前方的小太监缓缓地走在石板路上。
世人皆道皇宫好,而皇宫确实好。皇宫外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皇宫内单是皇帝吃顿饭便能花去寻常人家一年都存不下的银两。
皇宫为什么好?
自然是因为皇帝住在那里。
赵禄抬眼望去,大宋的皇帝赵祯立于亭中,垂目望着湖中游鱼。
赵祯着一身白色常服,听见动静回首,对赵禄微微一笑。
“皇上。”
赵禄微微弯腰。
当年真宗眼看年过半百膝下仍无一子,便把襄阳王世子接入宫中预备立储,谁料襄阳王世子进宫不过三月,便传出刘妃与当今李后有孕的消息。
真宗酒后心喜之下说出诞下太子者立为正宫,由此引出以后狸猫换太子这一风波。可他酒后酣然,一时间将襄阳王世子忘之脑后,自那时赵禄在宫中的地位便有些尴尬。
刘妃诞下一子后赵禄便被送出宫,回了襄阳。后来刘妃所生之子六岁染病夭折,真宗悲叹半世乏嗣,多日不曾上朝。八贤王便把当年陈林护送来的赵祯以世子的名义推到皇帝面前,真宗见赵祯与他面容相似,心里欢喜,当即封赵祯为东宫守缺太子。
真宗最初便是抱着承嗣的想法将赵禄接入宫中,后又因有了亲生子,又将他送回襄阳,可到最后还不是立了八贤王的儿子?
尽管后来因为包拯澄清当年之事,为李妃洗刷冤屈,赵祯是真宗亲生子一事也水落石出,可事情未澄清之前,险些承嗣的赵禄显得像个笑话一般。
他离那至尊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却失之交臂。
这怎能不叫赵禄不甘心?
两人在亭中坐下,赵禄神情恭顺,赵祯唇角含笑,问道:“听闻襄阳王身体抱恙,不知情况如何?”
“多谢陛下关怀。”赵禄先是道谢,随后道,“说来是家仆马虎,没有清扫院中的冰雪,导致父亲滑了一跤,行动多有不便。”
赵祯温声道:“望皇叔早日康复。”
赵禄眉眼低垂,恭敬道:“承陛下吉言。”
赵禄和赵祯关系一般,不似寻常百姓兄弟亲近,但也不是太过生疏。两人闲谈起安乐侯庞昱一事,赵祯随口提了一嘴,道:“包卿家对我说已有了头绪,想来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罢。”
赵禄心里一动,问道:“陈州案的主谋莫非不是庞小侯爷?”
赵祯轻笑道:“别人不知他的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这小舅子吗?他做不出那等事。”
赵禄道:“有包大人在,必定能还小侯爷一个清白。”
赵祯微笑颔首,他对包拯是信任有加,听了赵禄的话十分高兴。一是为自己识人如炬,二是为别人对自己眼光的赞同。
两人聊了片刻,赵禄便去见了李后,他幼时在宫中与李后也曾相处过一段时日。
李后那时待他极好,可有孕后便渐渐与他疏远了。如今见面也只能说些体面话,赵禄心底讽刺,面上却做足了功夫,恭敬不已。
在宫中用过午膳,赵禄婉拒了李后的挽留——反正那挽留也不过是些场面话,答应下来只会让人尴尬——婉拒之后他便乘车出了宫门。
这几日遇见的似乎一直都是让他心情不好的坏事情。
马车内,赵禄想着近日来一连串的事件,额头青筋直跳。伸手抚了抚额,赵禄闭眼深呼吸,希望能让自己沉静下来。
清风掀起窗帘,街道上的吃食香气被带入车厢中,赵禄闻着有些反胃。他睁眼向窗外望去,却瞧见前方有一个拿着算命幡的年轻瘸子回头看着他。
那瘸子原先一瘸一拐地走着,却在和他对上视线后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容。
赵禄虽然未曾见过晏良,可这时却不知为何,认定了这人便是徐一为所说的算命先生。
徐一为不可能暴露他。
赵禄心里有底,朝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窗帘子落下,隔开了两人的对视。
晏良望着马车远去,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抹笑。
回到开封府时白玉堂正坐在院子里和展昭喝茶,晏良推门而入时白玉堂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而展昭则是颇为好奇地向他问道:“晏兄出去一趟可有收获?”
说话的功夫晏良已在桌边坐下,展昭伸手为他倒上一盏茶,等着他答话。
“有收获。”晏良笑眯眯地回答,随后问了一句,“近日汴梁城中可是来了位大人物?”
“是。太后大寿,襄阳王世子进京贺寿,大致是六日前。”展昭回答道。
白玉堂想起先前被襄阳王世子搭话的事,不由得挑了挑眉,略带审视的看向晏良。
晏良迎着两人的视线,道:“我今日碰见他了。”
白玉堂和展昭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
“没了?”白玉堂忍不住追问。
展昭的眼神也含着同样的疑惑。
“没了。”
晏良摊了摊手。
白玉堂斜他一眼:“你这收获还真是大啊。”
“多谢夸奖。”晏良淡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