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府的福威镖局赫赫有名,一个镖局便占了很大一块地。在城门口也能隐隐约约望见西边坐落着一座建构宏伟的宅邸,还有两根旗杆,两面旗帜迎风招展,威风极了。
晏良驾着马车进了城,先是问了福威镖局的地方,又去找了一家福威镖局附近的客栈,名曰来福客栈。
王怜花在车厢内道:“晏郎君莫非是为奴家着想才特意找了这家客栈?”
又来了。
东方不败伸手捻了块桂花糕。
马车慢慢行驶在青石板上,哒哒的马蹄声十分清晰。晏良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缰绳,听了这话应对自如:“雨泽姑娘说的不错,在来福客栈歇脚的话去福威客栈也方便些。若非我臂力不足,我倒是想把雨泽姑娘扛着走进福威镖局呢。”
“看来晏郎君太过于体虚了,奴家可没有多重。”王怜花掩嘴笑道。
晏良:“不不,雨泽姑娘你可是有两匹半马的重量,莫要太自卑了呀。”
两匹半?两匹马加上一匹马的一半?
王怜花算了算,道:“郎君你说笑了,奴家怎会有那么重呢?”
晏良笑道:“我就是说着玩的啊。”
王怜花:……被绕进去了。
晏良半晌没听见里面说话,握了下拳,并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以此来庆祝他的胜利。
势均力敌。
东方不败看着对面雨泽姑娘暗沉沉的脸色,如此评价。
哒哒的马蹄声还在继续,前方有一个拐角,从那里拐进去就是那家来福客栈。晏良轻挥马缰,想让两匹马走快一点。哒哒声加重,并且愈来愈急……愈来愈近?
晏良顿觉不妙,急忙拉住缰绳试图让马停下脚步,可一甩一拉马匹根本停不下动作,在惯性的作用下仍在往前移动。
拐角处骑马的少年看见两个马头露了出来,也急急忙忙地拉住缰绳。他第一次在街道里骑着这匹枣红大马,此前一直骑着小马练手,应对不急且操作不当,枣红大马不大舒服,甩了甩身子。少年一时不察,被甩了下来,狠狠摔在拐角处,面对着三匹马的马蹄。
情况危急,少年下意识地捂住眼,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晏良眼瞅着一团黑色被甩在地上,与此同时身后的车厢里蹿出来两条人影,一个人拎开了那黑衣少年,一个人去制住了那匹失控的枣红大马。
拎起来黑衣少年的是王怜花,制住马的是东方不败。
晏良忍不住鼓掌:“干得漂亮!!”
王怜花将那少年丢在一旁,看向高坐在车上的晏良,有点看不顺眼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道:“你下来。”
晏良:“不下。”
东方不败听着两人对话,把枣红大马安抚好,转过身道:“先去客栈吧,之后再去福威镖局。”
王怜花点了点头,正要和东方不败一起上马车,那被救下的少年见他们要走,忙道:“多谢各位大侠相救,你们是要去哪家客栈?我到时候上门道谢。”
“区区小事,不谢也无妨。”王怜花朝他笑了笑,俯身钻进车厢。
东方不败和晏良清楚地看见那少年被王怜花对着笑了一下后,脸红了起来。
晏良:“……啊。”
东方不败:“……”
“雨泽姑娘,魅力真大。”
重新上路后,晏良没由来地夸赞了一句。
王怜花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一同出行半个月,一路上也多有男子对「雨泽姑娘」表达爱慕之意。晏良往往会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的样子。
若是没能从这人的态度中猜出点什么王怜花就是个傻子。虽然不知为何,这人显然是知道他的性别。
东方不败也不是傻子,王怜花能从晏良的态度中看出这人知道自己的性别,那东方不败也能从点点滴滴得到真相。
「雨泽姑娘」已是可有可无了。
王怜花注意到东方不败看着自己,侧头朝他柔柔一笑:“东方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爱上我了?”
东方不败摇头道:“雨泽姑娘想多了。”他浅浅一笑,“只不过是为雨泽姑娘的魅力之大而有些惊叹。”
王怜花:“……”
他顿感这样下去不行,他一个「弱女子」会被这俩狼狈为奸的人给调侃死。
待到了客栈,三人订了房间,各自修整片刻后,晏良推开门想透下气,自己这边的门刚打开,对面的门也应声而开。
晏良看着对面的红衣美青年,陷入沉默。
他默默地又合上了门。
“刚才……雨泽姑娘的房间里出来了一个男人呢。”
“——是错觉啊。”
晏良对着房门喃喃自语。
“不是——。”
王怜花强硬地推开了对面的房门,隔着门缝和晏良对视:“我就是雨泽姑娘。”
晏良死死地抵着门,语气毫无起伏:“哇,一个男人竟然自称是姑娘——可是撞坏了脑袋?”
东方不败听到动静,也推开了门,正好瞧见旁边房间门口的状况,红衣青年的侧脸陌生极了。
“雨泽……?”
东方不败虽然知道他是雨泽姑娘,但对着那张陌生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口姑娘那个称呼。
“是我。”
王怜花松开了抵着门的手,对着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可有觉得惊讶?”
“有点,但早有预料。”东方不败真心实意地赞叹他,颇有些意味深长,“你易容术之精妙我从未见过。若不是晏良一路上言行之中多有暗示,我怕是认不出的。”
王怜花:“……”
他看向晏良。
晏良迎着他的视线,道:“我算出来的。”
“胡扯。”
“爱信不信。”
王怜花恢复真容,其英俊潇洒之程度不输高级纨绔池修远与东方不败,以往盯着他的视线由男人们变成了姑娘们。
只是他这一变化狠狠地伤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心。
且说那黑衣少年目送晏良一行人远去,忙起身牵了马,一手捂着被摔疼的屁股,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看到马车在客栈门口停着,记下了客栈的名字,只等着到时候去道谢一番。他还没回去便碰见一群在找他的镖师们。
镖师们看见他那副模样,又惊讶又疑惑:“少镖头你去了何处?为何这般惨状?”
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龇牙咧嘴的笑,“我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疼死我了。”
众镖师忙扶着他进了屋子,林震南正因为他偷骑大马出去而生气,王夫人柔声安慰着他。两人见儿子好好的出去却如此狼狈的回来,好气又好笑,让他先去了房间敷药。
林平之将出去后发生的事说给父母听,林震南听了便道:“你先养好伤,待能走了再去上门谢谢那几位。”
林平之点了点头,又道:“我听他们说要来我们家的镖局,大概是有生意要做。”
林震南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别想这些了,先养伤,生意上的事你爹我自有安排。”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再加上伤得不重,林震南便允许他下床走动了。
刚能下床,林平之便迫不及待地带了谢礼,去来福客栈找那些人。镖师们已打听到这附近的来福客栈有三个新来的客人,都是样貌出众之人,颇有名气。
他想起之前的那名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微微红了脸。
晏良握着串糖葫芦,靠在窗口望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昨日那个运气不太好的黑衣少年,他身后的人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大汉。
他嚼着酸中带甜的山楂,看清了那黑衣少年脸上不自觉显露出的欣喜神色,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房间,却被房门阻挡了视线。
晏良:……有好戏看了。
显而易见,这黑衣少年被王怜花救下,又因王怜花的嫣然一笑而春心萌动了。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啊不对,蓝颜祸水才对。
王怜花一大早上就出去逛了,此刻不在来福客栈,东方不败也有事外出。晏良自己一个人呆在客栈里无所事事,系统今天也息了声未发布任务,如今来了现成的乐子便来了兴致,下去和这少年见了面。
林平之只觉得这人对他太过于热情,他先是作了自我介绍,向这人表达了之前被救下的谢意。晏良听到他是福威镖局林镖头的独子林平之时有些讶异,心里嘀咕着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也对他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池修远。”
林平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他一心想着再见一面昨天的红衣姑娘,便没放在心上,问道:“不知昨日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在何处……?”
晏良想了想,不忍心去纠正他话中的姑娘并非姑娘:“……那位姑娘如今不在客栈,他出去了。”
林平之有点小遗憾,又四处看了看,想起来昨天还有一个人,问道:“昨日还有一位公子,他也不在吗?”
“他俩都出去了。”
林平之有些忐忑:“……他二人是一起出去的么?”
“……”晏良想了想,道,“也许吧,我不大清楚。”
——因为睡懒觉,起得晚。醒来时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少年之心裂开一条缝。
昨日那牵住马的男人同样样貌不凡,若是与那位红衣姑娘是伴侣,也是天作之合。
林平之只是觉得那女子英姿飒爽,与他母亲颇为相似,再加上「雨泽姑娘」年轻貌美,叫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有些许心动;如今幻想破灭,虽然沮丧,但没有太过伤心。
他又道了几声谢,晏良看他神思不属,一副气馁的模样,没告诉他自己和他父母认识。
有时间亲自上门去拜访一下吧。
毕竟这家人的运气不大好。
晏良望着他凄凉的背影,为他扼腕叹息。
虽然他母胎单身不止二十年,但勉勉强强也能领会到失恋的痛楚。
大概就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心情吧。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不像晏良一样无所事事,他二人都是有着大事业的人,从不晚起,一大早上便出去则是有事业上的事需要了解。
东方不败是去和日月神教的人接头了。
他虽然有听到教中的消息,但没多用心去管。实力上的自信与此前给予教众的威压,让他对目前日月神教的现状十分满意。尽管仍有几个不省心的家伙会来烦他。
“教中发生了何事?”
东方不败望着湖面上漂浮的树叶,漫不经心地发问。
福州承影湖,如今正是夏季,游船众多,东方不败所在的游船缓缓地漂在角落,随波逐流,存在感微弱。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他身后那人存在感十分微弱,恭恭敬敬地将近日来教中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东方不败看似不在意,却有仔细听着。
“杨总管抢了一名女子……纳为妾室。”
杨莲亭……?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他此刻想起杨莲亭心中已没有多大波澜。即便原本有几分隐秘的暧昧心思也在和晏良王怜花两人的相处中抛之脑后了。
“除此之外……圣姑七日前独自一人下了黑木崖,如今在洛阳。”那人说出这句话后颇为忐忑,瞄着东方不败的背影等着他的反应。
任盈盈身为前任教主的女儿,如今的圣姑,在教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大家心照不宣,任盈盈若是不经过东方教主的同意就离开黑木崖绝不是件好事;可他们又不敢强硬地阻拦一意孤行离开黑木崖的任盈盈。
东方不败坐起身,道:“她可有说离教的理由?”
“圣姑说教中太闷,她待不下去。”
东方不败冷冷道:“她自小便在教中长大,如今还嫌弃起生长之地了?”
他不敢说话。
职业素养与经验告诉这位小哥,此刻憋住不说话就是绝对正确的做法。
东方不败确实有些动怒,他对任盈盈手下留情,让她继续待在日月神教当一个高高在上名不副实的圣姑,没有把她送去和她那个爹作伴,已是便宜了这小姑娘。可她竟然嫌弃教中太闷?是不喜欢他处于他掌控下的日月神教么?
不识好歹。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还有何事,继续说。”
“还有一事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放言追杀千面公子王怜花。”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王怜花似乎一直隐藏身份藏在青城派中,将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和催心掌都偷学了去。”
东方不败微微扬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似乎是门派中一名优秀的弟子下山后久久未归,余沧海派人去查,结果查到那人是王怜花。王怜花毫无遮掩……他似乎有意留下线索。”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他当然是有意的。”
青城派出了个优秀的弟子,下了山后却一去不回,本来担心的是会损失一名出色的弟子,结果却是被外人学去了门派中的绝学……
真想看看余沧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正派自诩为武林正道,擅自分了阵营,明面上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那千面公子做得不错。
东方不败心情十分愉悦。
站在船上禀报的小哥听见他这句话,心里有点疑惑——教主这口气似乎与千面公子王怜花十分熟悉。
消息传达给教主之后,他功成身退。瞬息之间身影便从游船上消失了。
初夏的阳光明媚又耀眼,东方不败立在船边,在太阳底下盯着湖中自己的倒影看了片刻,察觉到来自于前方毫不遮掩的视线,抬眼望去,与对面似笑非笑的红衣青年对上了视线。
东方不败毫不意外,他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王怜花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狡黠地一笑。
两条船并在承影湖的角落里随着湖水微微晃悠。
东方不败饮了口酒,辛辣醇厚,余韵无穷,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酒。”
“莫非日月神教教主未曾喝过如此好酒”
“纵然如此也比不得大名鼎鼎的千面公子见多识广。”东方不败回敬他。
王怜花问道:“你何时认出来我的?”
东方不败:“方才认出来的。”他也问,“你又是何时认出我的?”
王怜花:“方才听那黑衣人喊你教主时认出来的。”
认出和猜出可不是一个概念。
他们只不过是之前略有猜想,在方才得到验证罢了。
王怜花倚着船舱:“我听你教中发生了大事,可要离开福州府么?”
东方不败又饮了一口酒,道:“不是什么大事,迟些处理也无妨。毕竟我是与你二人一同来此处的,若是才来便离开未免太失礼了。”
他顿了顿,又道:“青城派的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王怜花:“不做处理。纵使他们跑遍天下,我若不想让他们抓住,他们也是绝不能抓住我的。”
东方不败不置可否,笑了笑:“我日后该如何称呼你?雨泽姑娘?怜花公子?或者说是……心肝宝贝开心果儿?”
王怜花看他一眼:“你这是同晏良学来的?”
“是。”东方不败回答的十分爽快。
“晏良……”王怜花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对着东方不败道,“你若是想这么叫我,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