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按理来说, 她应该去找自家二哥帮忙寻一个夫子来教自己吹埙的,但是埙这种乐器很特别,在古代都是有钱人家才吃得起学得来的,一般的夫子也大多教导笛箫之乐,这陶埙技艺倒是当真稀少。寻觅良师是件难事,而现在哥哥们为了救出姐姐,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她又怎好火上浇油?而陶埙易碎,随身携带也多有累赘,不够风雅,是以藏剑山庄基本没人会学埙。

木舒捧着那做工精美雕花雅致的紫砂陶埙犯愁,忍不住轻声一叹。下一刻,温暖而惬意的天光骤然一暗,木舒下意识的抬头,便正好撞上一双漆黑如永夜寒星般的眼眸,她屋中的窗子背光,明亮却不刺眼,那人一身黑衣往那一站,竟被天光晕得格外柔暖。

他的目光触及她书桌上晒干压平后的铃兰花,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波澜,似云似纱,让他过于俊气凌厉的眉眼,都蕴上了清浅的温意。唐无乐看着木舒手里的陶埙和她眉梢尚未敛去的烦忧,想到曲亭山上那一首让他啼笑皆非的曲子,唇角便勾起了一丝笑弧。

“就你当初唱的那首古里古怪的调子,可见这音律之道果真是半点天赋都没有。”唐无乐不走寻常路,踩着窗子就登堂入室,木舒满脸怔然尚未说些什么,唐无乐已经绕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抱住。他双臂轻而易举地钳制着怀里的人,缓缓的脱下了手套与手甲,露出一双常年藏在手套之下颜色惨白到近乎妖冶,却又修长好看的手。

他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她手里的陶埙,低低哼笑带动胸腔,笑得人心口发疼:“陶埙音孔有十,前八后二,其音呜咽,略显悲声。想学不难,想吹好却不容易。来,双手握埙身,拇指抵住后面二孔,另八指摁住前面八孔。”

木舒耳根发烫,只觉得他一低头说话,呼出的热气便扑在耳畔脸侧,实在是太过于亲昵了。她觉得此举委实于理不合,但是又知晓唐无乐是任性惯了,强拗也拗不过他,便也随他去了。木舒认真地听唐无乐讲解陶埙的用法,握着陶埙凑到唇边,却只吹出了一个气音来。

唐无乐被她逗乐了,顿时弯唇一笑,笑得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潋滟着一片细碎的湖光:“真是个笨蛋。”

他取走木舒手中的陶埙,未等木舒开口反对,便将陶埙抵在了唇上。木舒心中觉得甚是羞窘,却又被他双臂圈在怀里,不得挣脱。唐无乐十指灵巧至极,稳稳地往陶埙上一按,下一刻,呜咽而又温柔的曲调如泉水般流淌而出,似情人间绵绵的爱语,似夜晚铺洒在海面上的银光。那调子陌生得紧,却始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与陶埙之音竟是相得益彰。

木舒听不懂曲调,却觉得这样悲情的曲子始终不适合桀骜不驯的小霸王,毕竟那样缠绵得难舍难离的牵挂,那些求而不得所横生的哀伤,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听他吹完了一首埙曲,直到绕梁的余音散去,她才轻声道:“……埙音太沉了,约莫是不适合少爷的。”

她不想再听见他吹出这样苍凉的小调了,无论如何也不想。

唐无乐又笑了笑,却和先前被她逗乐了之后的笑容有所不同,眼神是平静的,话语亦然:“以前是不适合的,但遇见你之后,不适合也适合了。”他打着哑谜,似是说着笑话,短促的一声轻笑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寂然。

木舒微微一笑,轻声道:“少爷若是不曾遇见我就好了。”

“好与不好,是我说了算,有你什么事?”背对着唐无乐的木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拥抱她的手却渐渐收紧,缩短了彼此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就算别人不给我,我也会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去得到它,一直如此,任何事物皆是如此。你是唯一求而不得的,却又和以前的那些东西都是不一样的——不是我想要的,而是我必须要得到的。”

“呐,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老丈人已经同意了。”

“以后请多多指教,我的未婚妻大人。”

木舒脑海间一片空白,直到他带着些许湿气的唇温软地印在耳后,她才惊惧地回过神来,哑然失声道:“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微笑着看着她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中藏着一种深邃的情感,几乎让人感到了不安,“如果他知晓自己的女儿活不过双十年华,如果他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再是一个笑话,那么不管是为了成全你短暂的幸福也好,让你多一丝牵挂也罢,他总是会点头的不是吗?呐,你比我聪明,向来目光清明,你也知晓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想让你留下。”

说到这,唐无乐的语调微软,带着点商量的语气道:“所以,别那么快放弃,好不好?”

#你才放弃治疗呢,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从桃花岛回来的这一段路上木舒想了很多,心态也有了细微的变化,不管如何,总归是要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一把。但此时听见唐无乐的话语,木舒只觉得又气又恼,忍不住道:“少爷你又胡闹了!这不是徒惹父亲烦忧吗?你不该这样做的。”

木舒难得生气一次,唐无乐却摆出一副机关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笑得格外意味深长:“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你兄长想多留你几年,那就留吧,反正迟早是我的。五年后你若安然无恙,便是我的人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毕竟很多事情总归要顶着未婚夫的身份去做才会更加名正言顺一点,以后也能借着来看儿子的理由也能多见见你,这不是很好吗——?”

木舒表示不想跟你说话并糊了你一脸唐滚滚。

方才出门不想带腿被哥哥抱着走了一路,木舒料想到唐无乐会不高兴,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早已怀疑人生了的木舒看着唐无乐得意洋洋地甩着她的庚帖和生辰八字,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没有胆子去找自家坑女儿的老爹问个究竟,甚至只能祈祷自家老爹别来问自己短寿的事情。气急了的木舒不想再惯着这任性的大少爷,捡起长耳兔就打算将这人给抽出去。

目的达到并且撩妹成功的唐无乐收起了庚帖,如飞鸟般掠上窗沿,回首一笑,道:“多亏你大哥作证,才让我得偿所愿。”

#少爷我不是任性的人,但是我任性起来不是人。#

#临走前再黑一把大舅哥。#

#全场最佳就是我!#

木舒眼见着自己的长耳兔布偶也被唐无乐顺手拐去当了人质,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百味掺杂的内心。唐无乐这人似有千面,喜怒由心,乖戾恣雎到了极点,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危险,有时候却又有那样细致的体贴,让人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假。

不过也罢了,左右都是他,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呢?

木舒握着陶埙怔怔地发呆,在床沿边坐下,重新翻开了曲谱。愣怔了半晌之后,木舒才按照着唐无乐方才的指导,将十指按在了埙的音孔上。尝试了几次终于勉强吹出了基本的音调,木舒照着曲谱,断断续续地吹着歌曲中温柔的波涛。

凄婉缠绵,柔肠百结,又何尝不像如今的她呢?

若能完成系统的三个任务,达到笔诛天下的高度,是不是终有一天,她所拥有的声望值足以和穿越女的大气运相媲美呢?既然对方能以自己的大气运换来全新的人生与辉煌,那她只想换回自己健康的身体,应当不会是件难事吧?

思及此,木舒心绪难宁,她放下了陶埙,从枕头边取出了那本蓝皮封面的小册子。

“我有现代和关于剑三的记忆,但是这本书册上,却似乎并没有记载太多关于剑三的剧情要点。”木舒看着书册,一点点的推理着自己当初的行为,“我应当是会写下来的,因为始终会担忧自己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关于藏剑山庄的一切。”

“但是倘若在没有系统的帮助之下,又想要留下文字的记载,我会怎么做呢?”

木舒突然想起了自己幼时时常和哥哥木清一起玩闹时的小游戏,那时哥哥告诉过她一个办法,可以让写出来的字“隐形”。

——“米汤和牛奶写字,沾上碘酒会现形哦。”

但是古代没有碘酒,以前的自己应当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隐藏文字,那么她能接触的材料里,有什么可以隐藏字迹呢?

第九十三章 唐国九天

“是白矾吧?”木舒翻看着系统搜索到的资料,托腮道, “毕竟如果年纪小, 家里有个病弱的姐姐, 去药房探望姐姐的时候,装作调皮摸一两块矾石, 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吧?没记错的话,古代也时常用米汤和白矾水来写密信,阅读的方式也比碘酒来得简单。”

木舒正想好好研究自己的册子, 忽而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 叶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妹?在吗?”

“是!在的, 哥哥!”木舒忽而想起莫名其妙订了亲的事情,随手将蓝皮书册塞在枕头下, 便跑过去打开了门。

“大哥, 姐姐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木舒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揉得呆毛摇摇晃晃, 想到唐无乐临走前的话语,片刻的迟疑后还是嗫嚅地道, “大哥?父亲是不是知道我短寿的事情了?他怎么就应承了少爷呢?”

叶英来寻她正是为了此事, 听她一番话, 也大致猜出唐无乐过来了一趟, 不由得俊眉微蹙。如果可以, 他也希望能将一直疼宠着的妹妹送到一个温柔体贴的人手上,让她一辈子幸福,不再受伤, 只要简单地快乐着就好。但是事与愿违,他这个极有主见的小妹却偏偏看上了那样性格迥异的人。唐无乐言行过于强势,又出自盘根错节的唐家堡,他是否是值得托付之人,叶英实在难以分说出一个是是非非。

不过哪怕心中难免担忧,叶英也仍然尊重幼妹的选择。她从小就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所求之物向来少得可怜,甚至一些简单的要求不得实现,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怼与不满。正是因为她的欲求太少,如今她有了这样不敢奢求的愿望,他们又怎能不帮她拾捡起来呢?

思及此,叶英不免叹然,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温和地安抚道:“大哥会向父亲解释的,你莫要太过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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