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很容易得出判断,这孩子大抵是突发性|事故导致和家人离散,从小受冷眼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不会为一盒牛奶委屈成这个样子,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他最终没哭,看骨架他不超过十二岁,而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该懂事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跟个娘们儿似的像什么样。
【我雇你做事,跟我走?】杰森比手语。
复活之后他浑浑噩噩过一段时间,心因性失语,一激动就语无伦次,于是就自己学了手语。没想到还有再派上用处的一天。
没有辜负杰森恳切的希望,小孩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慌乱地伸出手,却又僵在半空,犹豫半响才点点头。
【我需要做什么?】
他比划到,有点迟疑。
呃。杰森冥思苦想。
【做饭?】杰森犹豫地比出四个字母。
反正把这小孩儿稍微收拾一下就往特殊收容机构送,随便找点事儿凑合过一晚上就行了。
【我会。】他比划,但没有看出开心的情绪。
事情就这么谈下来了。
明明只有两次。杰森走在前面,沉思着。
他刻意放缓脚步,扭头用余光瞥一眼看着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住自己衣角亦步亦趋跟着的、眼睛发亮的小家伙。
他想,怎么有一种投喂流浪猫最后被碰瓷带回家的错觉呢?
*
我要杀了三小时之前的自己,杰森脸埋在手里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想。在以头抢地的边缘蠢蠢欲动并且即将一跃而下。
他以为的男孩儿是个女孩子。
至于怎样发现的,他不想回忆。
被突然暴起的杰森咬牙切齿、严严实实裹上一身大号男士睡衣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一头洗掉尘埃和泥土的浅栗色短发微微泛卷,蓬松地贴着小姑娘的脸颊;香喷喷洗出来的脸蛋带着热气蒸出来的薄红,一双翠绿的眼睛眨呀眨呀眨。
那双眼睛有多无辜有多茫然,杰森就有多崩溃。
“哦操。”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没绷住。
“你难道是无菌仓里长大的吗?!没人教过你男女有别吗!”他难以置信地低吼,不敢想象要是换个人会发生什么事。“下次!给我裹得我只能看到你的脸之后再出来!”
这不都十几岁了吗?!这点东西都不懂?
对上小姑娘有点畏惧又茫然的目光,杰森捂住眼睛,默念十遍“无知者无罪”,才放下手,恶狠狠地比手语。
【不要在人面前裸露。】
naked这个单词被他划出用快刀切石头的狠劲儿。
那小姑娘缩缩脖子,犹犹豫豫地伸手。
【但是这是“房间”。】
她轻轻地比划,清洗出来的手指带着划痕和浅浅的血痂。
【我应该……】
小姑娘抬头,有点不知所措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杰森心头一沉。
耳聋,习惯裸露,但是没有伤痕。看不出明显的心理创伤。
让他想起他曾接触过一起案件,犯人诱拐并囚禁饲养不知事的小孩子用于……
杰森闭上眼睛,平复一下胃中翻卷的不适感。
【以后都不允许。】
杰森比划,脸色阴沉。
【以后你必须在任何场所,包括房间里穿戴整齐。】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
杰森看钟表,时针快要走到十一点,他在十二点的时候还有一批“商品”要去交接。
他这个安全屋只有一张床,凡是被他弄回来的伤患都只有睡沙发的待遇,迪基鸟为此抱怨过好多次了,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沙发垫子和床下面都是枪械箱,说实话都不适合让她睡在上面。
主要是担心碰出什么东西出来,鬼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傻,拿了他的东西跑了是小事,碰出什么文件来就有问题了。
杰森伪装出来的身份看起来是个愣小伙儿,而红头罩真的不是。
偏偏他这一片只有一个可用的安全屋。
原本还有一个,距离不远,就隔了三公里左右,前几天和个身份不明的人周旋的时候暴露了,虽然对方明面上似乎没有敌意,但他总觉得膈应,干脆就废弃了。
杰森忧愁地叹一口气,我可太难了,捡十只猫都没有捡一个人回来麻烦。
看来只能把监控开着时刻关注了。
终于做出决定,杰森回头去看那小姑娘,却发现她已经陷进沙发睡着了。
大抵是太累了,流浪不知道多久、时刻紧绷的神经在热水澡后一放下来,立马疲惫就涌上来,铺天盖地地把你压个严严实实,从头到指尖,没一根神经听你使唤。
他还蛮熟悉这种感觉的。
警惕心放下得太早了,要是个心怀不轨的人……杰森皱眉。
他把长期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毯子拉下来给小姑娘盖上,下意识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指纹密码双重解锁打开武器柜开始武装自己。
*
“居然是你。”熟悉的声音。
杰森疲惫而厌烦地大声叹一口气,他转过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集装箱上翻到他面前。
对方胸前制服上那只展翅的蓝鸟标志简直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就像个靶子。杰森一如既往地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