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稳定坚固的平行世界,在他的意识里就越清晰和明白,而那些模糊的平行世界多半都是由那些稳固坚定的平行世界衍生出来。
他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意识到更多的东西,例如他自己也只是生活在一个模糊不清、如镜中花水中月的平行世界中,例如在那么多的平行世界和那么多的可能性里,只有一个主世界。
它绝对稳定、绝对坚固、绝对存在,毫无被质疑的可能。
——世界的真相出现得太早,也太残酷了。
卡尔注视着来主世界的克拉克,用克拉克的人生作为自我的基准。他不断长大,从未有一日停止过思索,他最终和克拉克一样成为了超人,用他惊人的力量匡扶正义,即使他自己也对他所匡扶的正义抱有质疑。
同样的,他也在看莱克斯.卢瑟。
最开始他恨卢瑟,到后来卡尔又恨他又爱他,并且在这种悲哀而温暖的情绪里不断挣扎。
卡尔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能够像莱克斯.卢瑟那样复杂。
在某种奇异的感觉中,他注视着莱克斯,他看着对方看了很长时间,看着莱克斯最终沿着一条命运的线路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样子,那种精妙的虚伪,疯狂的自恋,对超人近乎绝望的膜拜和痛恨,和他不惜牺牲一切也要置超人于死地的坚定信念。
但卡尔从未试过在莱克斯真正动手前阻止他,甚至卡尔是会在莱克斯的计划里退避的。
他心中始终怀抱着微妙的希望,对于莱克斯能悬崖勒马,能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的希望,事实证明了他的希望有多苍白和可笑,然而他依然,愿意去相信莱克斯本性中的善良。
事实证明他不该有这样的奢望。
——
“莱克斯.卢瑟。”飞进办公室里的超人依然悬停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的总裁,他的蓝眼睛冰凉如深海,“我要惩罚你。”
“为了什么?”莱克斯冷笑。
但他没能做出更多的辩白。
更何况卡尔也不是因为莱克斯所做的事本身而感到愤怒。
不,不是他不愤怒莱克斯用无辜人士的生命引诱他出现,也不是他不愤怒莱克斯精挑细选出乘坐了幼儿和孩童的航班。
他确实为此而生气,可是他已经听过和看过了太多更恶劣更冷血的行为,令人痛苦的是,相比而言,莱克斯的所作所为确实还称不上罪大恶极。
真正让他愤怒和悲伤的是,莱克斯辜负了他的渴望和期待。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当抱着太过美好的期望,卡尔想,人们总是蔑视和嘲笑悲观主义者,而忽略了悲观主义本身存在的意义。
在半杯水面前,乐观主义者说“我们还剩下半杯”,悲观主义则会说“我们的水杯已经空了一半”,毫无疑问后者才能促进接下来的积极的行为,就像失去会让人们开始警惕,受伤会让人们开始反省。
悲观主义很有益处,因为悲观的实质从来都不是懒散的借口,悲观只是随时随地做好最坏的打算。
或许,卡尔想,或许最正确的做法是承认莱克斯的暴戾,然后再去思考怎样引导他心中微乎其微的善意。
——
莱克斯醒来时几乎要误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幻觉。
安静宽敞的房间,柔软的床铺,温暖的人造光唤醒了他,而空气中始终带有清香,一切都近乎完美,除了莱克斯不知道这是哪里,也失去了时间。
他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严格说来,他正睡在一个坚实而赤裸的胸膛上,皮肤相贴,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莱克斯能听到身下之人的心跳。
超人。钢铁之躯。人间之神。他睡着后的面孔依然透出一股天真无邪的光辉,仿佛生来就应当受到众人崇拜。
莱克斯挣动了一下,从超人身上坐起来,这样的举动无疑让他感到酸软和疼痛,但还好,一切都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承受这些,莱克斯会坦然承认,这一过程几乎称得上至高的享受。
为什么不承认呢?在接受必然降临的不幸时表现出违抗之意,是人为将灾难变成一种耻辱;坦然受之才是最明智的应对方式,痛苦也会因此而变得光荣。
“你醒了?”超人说,他的声音在莱克斯的手臂之下震动。
莱克斯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给出回答,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所剩不多的精力,而超人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回应,伸出手臂抱起他,然后翻身坐起。
他们脖颈相交,莱克斯得到了一个以超人的标准来说,轻柔到鸿毛般的吻。
“我真是难以理解,超人,你竟然会这么做。”莱克斯在这一吻后说,语气中没有多少嚣张嘲讽的成分,“难道人类的躯体也会引出你的欲望?真是奇怪,你可以选择的人有很多,我敢担保没有人能拒绝你这样的面孔和身躯,只要你稍微流露出一点挑逗的含义,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冲过来渴求你的拥抱——但你偏偏选择了我。占有你的敌人会给你心理上的特殊快感不成?”
“也许你应当换个说法。”超人回答,“我并不打算用这样的举动宣布你属于我,因为毫无疑问,你属于我。我不需要对这一事实做太多的补充。”
莱克斯冷笑:“小心,超人,你占有的东西最终会占有你。”
他说的是超人心中的正义,超人的意志,亦或是别的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