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的爱如坚定的烽火凝视着狂涛而不动摇;是向导迷船航只的明星,高度可测,实价无量……」
秦笙脑中闪过拉抽屉里朱琪拉写的情诗,同男士一起说出最后一句:「……高度可测,实价无量。」那抽屉里情诗的笔迹是朱琪拉的,难道诗另有出处,不是朱琪拉做的?还是有人翻了朱琪拉隐私?或是朱琪拉自己将诗透露出去?秦笙一脸震惊地说道:「阁下……」她右手隐在裙摆之下,两指一掐,却如同好几次以前一样,占卜无果。这样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她眼神扫到男士的尾戒,那尾戒花纹如藤蔓。她心一提:那猩红色长裙上的黑紫藤花!朱琪拉期望藤蔓花开,花开结果?她回想进入舞会碰到男士的种种,裙摆下的右手指甲刺入了掌心。
男士薄唇勾出一抹诱惑十足的弧度,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冰凉至极,他一手撑着沙发椅座,上身往秦笙方向前倾,微卷的黑发蜿蜒於耳际,一股邪气淡淡袭来:「贪心、虚荣、忌妒、敏感、自卑,我以为这些东西一但驻入灵魂,便根深蒂固、无法改变。我很好奇,特雷梅女士。怎么这些东西一下子从你眼中隐去了呢?」
男士又逼向秦笙,冰凉的指节抚过秦笙脸颈交界处,指节下皮肤顺滑,并无人皮面具的缝隙,他低低笑了声,顽皮的眨了眨眼,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是谁?」
秦笙向后侧靠在沙发扶手上拉远与男士的距离,「我是一位女士。如阁下是一位男士般,这个事实,简单明了。」
男士握住秦笙的手,饶是秦笙怎么抽都抽动不开,秦笙面沈如水,男子却又笑了笑说道:「特雷梅女士指尖冰凉,是冷了?恩……掌心汗湿,特雷梅女士很紧张吗?」男士的手顺着秦笙手掌往上,手指在秦笙腕上停留,他倾身靠前,呼出的热气吐在秦笙脸庞,皆着薄唇似吻非吻的靠进秦笙嘴唇,只至半寸距离才停下来。
这样的勾引,他是想做什么?
要如何反应才不违秦笙方才种种表现?
她现在的角色该是……
一个本来痴心绝对却不再爱的全新女性?
一个方才假装矜持欲擒故纵现下看自己恋上的人上勾狼性大发要扑上去的狂放女性?还是,一个仍有感情残留可却武装起自己想要慧剑斩情根的迟疑女性?
……这还天杀的是童话故事吗?
秦笙迟疑的短短几念间,帕思眼眸不再温情暖暖。
秦笙心下一叹,用力的抽出手,唰的从沙发上起身,知道她破绽已经太多……
男士也站起身来,召来卫兵道:「把她关进地牢。」两人错身间,男士道:「朱琪拉虽令我厌烦,可对我矢志不渝。你平静的脉搏、没有扩散的瞳孔让我确定了你不是她。」
从舞会休息室到地牢的路看似久长,其实并不长。城堡结构四通八达,从甲地点到乙地点能有十种以上的到达方法,卫兵和秦笙并没有惊动会场中人。
地牢内。
顺着石阶而下,地牢一股霉味混着血腥铁锈味冲秦笙而来。她发上高耸繁复的华丽粉嫩玫瑰头饰耷拉在耳侧;她左手臂被卫兵扣的死紧,蓬松长袖皱纹难看堆叠,肩膀一高一低的被半拖着走。她层层叠叠翠绿青葱的裙摆一路拖地,沾惹了不少污秽泥泞;她的高跟鞋随着狼狈之态扣扣敲地,节奏匆忙而混乱;她的脉搏很不平静的快速跳动。
地牢走廊壁上挂着火把,火光明晃不定,秦笙的面容也被照的明暗不定。
秦笙被吊挂起来,双脚离地。要很努力,高跟鞋尖才能碰地。
蓬松的袖子因高吊的双手而褪滑至腋下;裙摆繁复沉重,精致刺绣在裙后层层绽成一圆嫩绿;她的娇粉玫瑰头饰掉了下来,落在那一圆嫩绿上。
她左边也被吊挂起来的女人拼命喊着:「我不是女巫,我不是女巫,放我出去!」
她右边另一位也被吊挂起来的女人垂着头,身上血迹斑斑,看不出生死。
对面还有其它女人,均狼狈不已。
秦笙想到了赛勒姆女巫审判案(Salemwithtrials),那些无辜被诬蔑为女巫的灵魂。
如果她虔诚端庄,那么她必定是在伪装;如果她高喊无罪,那么她必定是在撒谎;
如果她害怕发抖,那么她必定有罪,因为她的发抖是她露出的马脚;
如果她受刑而双眼呆愣,那么她必定是在看着魔鬼;
如果她撑住了刑罚,那么必定是魔鬼支撑让她顽强;
如果她死于刑罚,那是必定是魔鬼让她无法泄秘。
那些无辜的犯人,因家人穷困无法交出赎金而终身困在狱中。
那些青白的面容,因莫须有而死,死不瞑目。
那些恶人,手握十字架,神色从容安详,圣洁慈爱:「我以父之名。」
秦笙手腕承受全身的重量,不消片刻,手腕关节跟双臂好像分裂似的,痛楚难当,她冷汗涔涔,喉间溢出□。
在她右边始终垂着头的女人抬起头,动作缓慢却坚定。满是皱纹的脸坑坑疤疤,褐发凝成一结一结,黯淡的双眼在看到秦笙时突地诡异的亮起来。那老女人如年久失修的吊钟一下子被转紧了发条,运转了起来;如坏掉的灯泡,在某一天又亮了起来,照出一室灰尘。她一双眼盯了秦笙半晌,嘿嘿的诡异笑了声,舔了舔干裂的唇,嘶哑的说:「你是女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钟声敲响了十二下。
秦笙感受灵魂的一阵拉力,她达到目的阻止了辛杜瑞拉与王子惊天动地的相遇,进而破坏两人的结合和那从此就幸福快乐的童话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