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申时一刻,各国使臣入极光殿宴饮,由h门于殿前高声宣读各国进献贡品,随后礼部官员宣读凤栖回赠礼单,一般来说,为彰显上国风范,回赠会比贡礼重上七成到两倍不等,这一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自凤昭明即位以来,对这项制度进行改革,本欲废除进贡制度,毕竟地主家再多钱粮也不是这般浪费的,但万国都会制度事关各国和平,不能废除,于是凤昭明另辟蹊径,边境开关通商,与邻国互惠,在各项利润上凤栖虽占大头,却也不曾亏待各国。这项举措下,各国形势大好,自然也不必就着万国都会的由头打秋风,凤昭明顺理成章的将回赠增加额度由原本的七成至两倍改为同等持平,路远的便多补贴些,权当是车马费,也不能亏了她们。
自此,万国都会便成了各国较量国力的平台,贡品种类之繁多,物品之奢华,工艺之精巧皆在较量的范围,只是这也苦了被遴选上来宣读的h门,难为她一口气读了大半个时辰滴水未沾,声音还不带减小。
宴会座位是按照地位划分的,一侧凤栖朝臣,一侧各国使团。凤昭幼座位在皇帝左侧第二,桌案早早摆好,宫人侍立于侧后方随时待命。
凤昭幼自入席起便心不在焉,全程没有太留意殿中事,哪怕好几道视线极为炙热的盯着她看,她也并未分心看回究竟是谁,只机械的跟随殿内声响行事,有人高喊举杯共饮她便共饮,有人拍手叫好她便跟着拍手,而身后侍人则是见着杯中无酒便会倒满,到最后,凤昭幼也没留意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凤昭明一早便留意到凤昭幼状态不对,但毕竟在宴上,起初也没说什么,直到她注意到凤昭幼已喝空了两壶果酒,度数虽低,但到底是酒水,眼瞧着人眼底已是水色朦胧,面色却越发冷白,若非极亲近之人也看不出人醉了。Ⓢайyésんùωù.ⅵ℗(sanyeshuwu.)
正巧外头要开始赏烟火了,宴会厅由极光殿转换为穷极楼,穷极楼本就建于地势高耸之处,又极尽拔高,登上高台,便能将整个京畿尽收眼底,此时已然入夜,京城不设宵禁,四下灯火通明,百姓摩肩接踵,大国繁华尽显其中。
凤昭明趁此机会着人搀凤昭幼出去御花园走走,再喝一盏醒酒汤清醒清醒。
凤昭幼被宫人带到湖边,夜间到底露水重,风一吹,凤昭幼醉意散了几分,眼底恢复了清明,脑子里还在回想早些时候谢自朝对她说的话。
“前些时日,我的一队商队刚从诏越回来,听闻诏越一件奇事——诏越边陲一个小官原与发夫极为恩爱,却在一次近郊踏青救了一男子,随后便对那男子死心塌地任打任骂,还为了娶这男子想要休夫。那主夫也是痛不欲生,想要求死,此时却来了个巫医,对主夫说那男子给他妻主下了蛊。这事太过离奇,虽偶有听说,但毕竟都未见过,谁听了都不信。可那主夫也是没了法子,死马权当活马医,真寻了个机会让她试了,结果当真引出了蛊虫。”
“……可那男子却并未抓到,最后看见他,是在凤栖与诏越边境的群玉山,为首的士兵说还看见有人接应那男子,相比那就是南疆苗人的栖身之所。”
“但毕竟群玉山山脉相连,湿热多雨,林中毒虫盛行瘴气横生,我倒是派了些人进去,到底是一无所获,只接了那巫医回来,想着你可能用上……”
凤昭幼摩挲着手指,她有预感这次能找到南疆人,但……此行势必凶险,凤昭明若知绝然不会同意。
且那些人说不准会不会迁徙,若是这次错过,再去找,又不知猴年马月能寻到踪迹了。她须得早早出行……可各国使臣最长会在凤栖滞留两月不等……
凤昭幼莫名心中烦躁得紧,瞥见湖岸边停着的、君侍们闲暇游湖的小舟,径直跨了上去。
宫人们倒是知情识趣,见宁王殿下想要夜间游湖,也没拦,只也欲跟上帮忙划船。凤昭幼此时正欲一人静静,自然不肯他们跟着。
“你们先退下。”凤昭幼朝着跟随的宫人抬了抬手。
宫人眼底尽是担忧,欲言又止,但奈何凤昭幼难得强硬,便没了法子,只得行礼退下。
夜间风向正巧朝着湖心吹拂,凤昭幼没费力划几下,小舟自己便乘着风朝湖中央去了。
早先匠人们在湖心养了芙蕖,后月份过了,湖面太过光秃,便又撒了芦苇,正值秋季,芦苇长势正好,越朝着湖心的方向便越高。凤昭幼听着风吹船帆,水浪拍击的声音,心竟静下来,便也不再摇桨,整个人仰卧躺在舟上,她人生得纤细,船身虽不大,但她躺下后,竟觉得能再来一个人。
凤昭幼失神看着天上星子,心思又飘远了,她须得仔细、仔细想想如何在凤昭明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京城,又能让谢自朝不去找凤昭明告密……且她的人都在岐南行宫,到底离边境还远,她需早些使人送信,让她们去群玉山等她。还有云祁……她毕竟走了,此行凶险,她得把云祁的事情早早安排了……
凤昭幼正想着——她总是强迫自己将所有层面都照料妥当,可船尾“彭”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凤昭幼险些被颠出去,她抬头一看,船尾处站了一人——
“昭幼殿下。”那人逆着月光,看不大清相貌,低沉出声,那声音与凤昭幼的清越似是两个极端,像是暗与光,黑与白,无法交融却又带着势必纠缠的宿命。
凤昭幼心脏处如鼓擂动,看向那人,瞳孔微微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