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开始笑着同他讲一梦浮生,随后却又是一脸惶恐,提着沾血的挽苍剑,像是一场当醒的噩梦。
是噩梦就好了。
再一剑穿体而过打碎幻昼,方既白悬在半空,攥在手心的须弥无意碎开,那藏了许久的月见被疾风吹散,一如他简单又卑微的爱恋。
——从始至终他就是错的。
心中似有什么熄灭,方既白感到自己挑起冰凉的笑意。那句子在心中曾演练亿万遍,如今却换了情境换了语气,成了仿佛笑话的反唇相讽。
他听到自己说:
“师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可谁知道,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
十二
随后的日子,方既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从六道崖第二次重重摔下,他居是冷静地找到崖下灵材稳定了伤势,不等玄商一行发现半死不活的自己,便已是拖着一身伤痕返回了旧家。
他本只是冲着玄商后山的那棵复九藤去的。
但自己族里宗中总多的是小人嘴脸热讽冷嘲。
他其实无所谓,上辈子别人骂他的句子堆起来都可以直接用个字字珠玑狗血喷头来证道。他又不是少挨过谁辱骂了。
——可那句话他忍不了。
那时候,方以昇方以诀就那样站在一众众星捧月里,任由附庸表现自我各种喋喋不休。
方既白一开始无所谓的。
直到他其中一人突然骂了句:
“有娘生没娘养!如今连自己师父都不要你这小畜生了罢?……看你伤成这副鬼样子,该不会就是陆尊座良心发现终于觉着你就是条臭虫,凛然出手替天行道了罢!!?”
“活该!”
他听到那青年啐一口如此说。心上猛地一痛,是那一剑义无反顾戳透的痛。
他忍不了了。
许是这种乖乖扮演按部就班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以前是因为陆苍颜,现在?
现在似乎没有理由足够他继续演下去了。
眼底血色慢慢浸透,方既白感到自己抽出了囿仙,魔气荡漾下,一行渣滓已是血溅七步。
从那一剑开始,方既白就该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