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查拉就故作心累的叹了口气,像是抱怨又像是咕哝的说了句:“还变得很狡猾了……”
苏秦不搭话,怕一开口就会直接说‘不多几个心眼这世道怎么混的下去’,这会让眼前的自称兄长感到担心吧——要不是经历过什么,怎么会说出这么老辣的话呢。
好在特查拉也没纠结这个,洗着菜就把话题打开了,语速平缓语调沉静,像说一个从谁那听来的寓言故事,不带太多个人情绪,只是客观的陈述:“我母亲过世后,父亲难过了很久,经常会去跟母亲相遇的地方走走,然后偶然之下遇到了你的母亲——苏女士是个野生动物学者,她热爱并尊重每一种生物,这一点父亲非常欣赏,相处久了之后,他们便决定结婚。”
“你出生那年我满十二岁进入军队学习,赶在我出发前你来到这世界,当时你小小的黑黑瘦瘦的,哭声也很小,医生说你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在专门的养育箱里呆着,甚至不允许父亲跟你母亲抱一抱,我每次休假都有去医院看望你。”他说到这忽然停顿一下看着苏秦忽然晓得有些促狭。
苏秦被他这么盯着看乖不自在的,刚想问看什么呢,特查拉又转过头去了:“你小时候还是很像父亲的,但是慢慢长大后,倒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苏秦把他这话反复咀嚼一番,才回味过来他所指的像,是指的什么,于是笑了笑没怎么发表意见。
特查拉接着往下说:“你小时候很迟钝,医生说你患有儿童孤独症,没有可以用的药物,只能靠人为努力去引导你慢慢变好。”
苏秦微微蹙眉,拿不准这是另部分自己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有什么缘故导致了不能正常作为人。
“因为你的关系,苏女士心理上的负荷越来越重,产后抑郁症爆发了,有时候甚至会伤害到你,父亲不得已只好给她请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进行治疗,可惜她还是没能好起来,后来......”特查拉把手里清洗好的东西交给苏秦,小心留意着苏秦的表情变化,确认苏秦依然很平静后猜猜接着往下说。
“苏女士是割腕自杀的,抱歉......”他眼底里流露出的愧疚跟自责并非伪装,从他轻微低下头的动作,还有皱起的眉头都能看出细节情绪。
苏秦把锅放好打开了电磁炉,看着火力差不多倒入了花生油:“她自己选择要死的,跟任何人都无关。”
苏秦表情平静的面容和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并没有安慰到特查拉,反而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寒,但那也是一瞬间的感受,大脑在运转过后就平静下来——苏秦没有关于母亲的太多温暖记忆,自然就没有在心里衍生出对于母亲的依恋,那么母亲是否存在对她而言完全是无所谓可有可无的事。
有点理智过头的思维方式,却并不是罪过,更不该被人觉得是不孝的表现——想通后特查拉脸色缓和许多,又在开了口说道:“父亲很内疚自己不能照顾好苏女士,同时也非常怜惜你还懵懂无知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你格外的疼爱,也为你的将来做了完善的规划——”
他眉头皱的越发的紧,笑容里带上几分尴尬,眼神有些飘忽起来,似乎在很不好意思是否该接着往下说。
苏秦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也被传染了那种尴尬,但几秒后就冷静下来了,毕竟她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她什么情况特查拉肯定看得出来:“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规划,就传统而言这个决定挺委屈你的。”
特查拉没想到苏秦居然能猜的到,有些惊讶至于也送了口气,要让他说出口真的太尴尬了:“谈不上委屈,怎么说你也都是我妹妹,要照顾你一生,我或多或少都有责任。”
“但你看到了。”苏秦晃了晃带着朴素戒指的手,笑容终于温柔又满足,眼波流转都蕴含着那种甜蜜;“显然有人接替你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我可不想对他说谢谢。”特查拉耸了下肩膀;“这戒指的钻石实在是小的......我一般用来当天花板装饰都比它大些。”
苏秦被逗笑了:“没办法,他还是个高中生呢,过些年工作了会好起来的。”
“我确信他穷其一生,也不会比我有钱。”特查拉感觉气氛变好太多,说话也就随意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能说说你怎么突然离家出走,还好起来的?”
苏秦把锅的牛肉翻翻身,花椒撒下去味道还没出来,所以还要再等会才能倒出来淋在生菜上:“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具体时间你知道吗?”
特查拉有些疑惑苏秦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选择先回答:“三年前的夏天,五月末的时候吧,父亲跟我当时因为外交需要都在印度,是你的护卫发现的,然后给父亲发来急报。”
苏秦翻牛肉的动作微微停顿,与此同时时间宝石在她脑海里发出惊讶的声音:“阿姐,那不是你成为苏茜的时间吗?”
“怎么,想到什么了?”特查拉看她若有所思,便问了一句。
苏秦终于闻到了花椒的香气,起锅的同时问特查拉:“以前的我,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比如有人忽然消失了之类的。”
“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现在你身边经常有人莫名其妙消失吗?”特查拉往边上让了让,这锅菜的香味真不错,有些辣还带着呛,吃到嘴里一定很刺激。
“感觉我应该也是突然消失的,所以想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苏秦越来越惊讶了,难道另部分自己从没有吞噬过什么人来滋养自己吗?
特查拉噗笑了一声:“如果有,父亲早就把你身边的护卫翻上十几倍重重守卫了。”
“阿姐,会不会你另部分其实有点怕你,所以你一来她就想藏起来......但是不对啊,你们俩应该是同时来到这个宇宙才对,不存在先后吧?”
苏秦麻烦特查拉把菜端出去,自己着手下一个菜,默默的想:或者同时到来,它去到的是过去,而我来到的是现在,所以当我们时间线在同一点,它才感应到了我,然后就想你说的,它有点惧怕我,所以立刻藏了起来。
“我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离开家的。”一边跟弟弟沟通,苏秦也不忘了要回答特查拉的疑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了,脑子里塞了很多东西,莫名其妙就是知道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感觉很奇怪,对吧。”
特查拉对于苏秦这种说法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尊重对方的表示理解的笑笑:“也许是你病好之前,我跟你说的你还是记在心里了,父亲教的你也都确实学会了,所以突然病好之后,才会没什么障碍的就能独立生活。”
“也只能这么想了。”苏秦盖上锅盖打算把豆腐焖一会。
“过些日子我交流结束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国一趟,父亲很挂念你,也许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看看他。”特查拉没有使用强迫性质的口吻,而是很温和的商量语气。
苏秦让时间一直注意着特查拉的心跳跟全身肌肉的每秒变化,没人能精准的控制自己所有的肌肉变化,但时间可以读取到——由此可以判断这个人有没有说谎。
时间给出的结论是,特查拉所有肌肉都是放松的,除了说到苏女士自杀的时候产生过心脏收缩跟肌肉紧张之外,一切都显示他并未说谎。
所以,那部分的自己,确实作为人,作为特查拉的妹妹存在过——
苏秦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脉络偶尔闪烁猩红色的光点,那是她已经不再是人类血肉之躯的证据:“——名字是什么来着?”
“什么?”特查拉不太理解苏秦这个问题。
苏秦偏头看着他,唇角微微弯起带出一个浅淡又恬静的笑容:“我的名字,应该不是就叫做苏秦吧?”
“确实不是,这是昵称。”特查拉笑了笑,深褐色的眼中柔光温婉充满包容;“特-苏戈拉奇,在瓦坎达是生/命/之/光的意思。”
特查拉还记得自己趴在隔离房玻璃窗上问父亲,妹妹叫什么名字时,父亲用满是慈爱的温柔目光注视着保温养育箱里的小小婴儿,而后用包含着期待跟祝愿的口吻说出那个名字:“苏戈拉奇,特.苏戈拉奇,生/命/之/光。”
彼得最终没能赶回来用餐,佐德将军的战力十分恐怖,临近下午六点左右,撤退警报已经拉到了纽约市,纽约警方收到命令后开始组织市民进行撤离市区去往附近哥谭市亦或者中心城等地。
特查拉本想和苏秦共进晚餐,也都收到自己警卫的电话要求他立刻回到交流学校,他的人身安全高于一切的前提下,警卫希望他能接受建议即刻返回国。
苏秦听着那些措辞越听越觉得怪异,等特查拉挂了电话,终于想起来问一句父亲是干什么的。
特查拉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就是服务全国人民走向发家致富的——基本上被称之为国王。”
“阿姐.......你爸爸一个比一个厉害诶!卧槽快扑上去叫亲哥哥!让他给你一架飞机当礼物!”
——难道她自己不会飞吗,呵呵哒。
内心十分不屑的苏秦两手藏在口袋里发抖:“那你快回去吧,作为王储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国家会陷入混乱。”
特查拉挑了挑眉,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说:“不急,等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