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扭曲盘根着巨蛇的影子,那是八岐大蛇妖气的分/身, 没有意识, 却有扩大他人负面情绪的力量,如果说“八岐大蛇”是树木,那么这些蛇影就是它的“根”,盘根错节于京都的土壤中摄取复活需要的灵力。
鹤丸国永记得他在京畿一带的村落里和她一起遇见过八岐大蛇的分/身。和这些妖气幻化的剪影不同, 附身在那个叫山火的妖怪身上的八岐大蛇,显然是具有意识的。
等等,那条蛇难道是冲着……
正当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前方的巷道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救、救命——!”
众人抬头,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脸色灰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雾气。他望见前方有人,又看见了他们腰间佩带的刀,男人陡然睁大了双眼,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加州清光。
“你,”被猛然抓紧了衣袖的加州清光被拖得踉跄了下,他连忙稳住身形,望见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加州清光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没有抽回手,他扶着男人的手臂让这个人站稳了,不等加州清光问出口,男人就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武士们,有妖怪!”
付丧神们互相看了看,同样是妖怪的萤草往以津真天委屈地背后躲了躲:她、她又不会吃人……
妖怪……?难道是——!
离安倍晴明预言的时间很近了,付丧神们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互相对视着点了下头,作为队长的加州清光被男人紧抓住抽不开身,他又不能直接打晕对方走人,头疼地蹙了蹙眉,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过去吧,我带这个人到安全的地方去,随后就来。”
“辛苦了。”压切长谷部颔首。
“嗯,”加州清光应了声,“主人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以津真天:都说了是她们的主人了。
她奇怪地看了看付丧神们,因为从逃出那人这里得知朱雀大道方向已有异变,她没有等刀剑们,安抚地揉了揉萤草的头发,嘱咐了句“在这里等我”,就冲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鹤丸国永想起刚才的猜测,他语气里没有往日的轻松,催促着,“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联想起那个时候、少女早有准备的反应——出现在京畿一带村落里的那个八岐大蛇,恐怕是冲着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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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姬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听见身旁阴阳师咬着牙也按捺不住惶惑和颤栗的音色,她偏转视线看向了结界外的炼狱之景。
因为浩瀚如海的瘴气的出现,加之她的眼睛一到夜晚就看不见稍远一点的地方,所以,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巷口方向,但其实她能看见的也只有很近的地方,近到只能看见结界外被吸取完浑身灵力如同枯木般倒塌在地面上的阴阳师,和稍远一点被八岐大蛇的妖力束缚成为了石像的人类。
她夜晚的视力不太好,所以看不见石化的人脸上还残留着对生的向往和对死亡的惊惧。但是,躲在她展开结界中的阴阳师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虽然她看不清石像垂死挣扎被定格的模样,但是在来的路上,这种犹如困兽犹斗的面孔她已经见过太多。
因为八岐大蛇的复活,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她并不是觉得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的错。但是——也不是毫无关系。
所以,她回来了。
尽管不愿意,尽管很想逃。
可是回想起她逃亡路上,给了她一碗水和一张饼的小女孩,她怎么也迈不开逃走的步伐了。那个女孩穿着补丁的小袖,因为摔了一跤身上和脸上都灰扑扑的,却有着无比明亮的眼神,女孩语气天真的追问:“我哥哥去京都了,姐姐,京都离这里远不远呀,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无法回答。她望见躲在女孩背后偷偷拭泪的妇人,喉咙里就像是堵着石块似的,发不出半个音节。
在回到京都前她用纸鹤传信,联系了阴阳寮里的阴阳师们。
来接应的阴阳师们按约定出现在了朱雀大道上——晴明不在,也幸好他不在。
唐姬在信里特意嘱咐了阴阳师们,这件事不要让土御门的安倍晴明知道了。他的力量对于京都是必要的,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了。而且,八百比丘尼的出走和祭品巫女神乐的事情,应该让他有够头痛了吧……?
想起那个失忆前运筹帷幄却和谁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运用阴阳逆转之术后,在他预料之外地与他人结缘,她想起晴明摇首敲扇的苦恼样子,有点想笑,又为他感到高兴。
八岐大蛇一定不希望她回到京都,会千方百计地阻碍她。毕竟她是为了封印它而回。所以她才会主动联络阴阳寮保驾护航。
结果——别说是“保驾护航”了,这完全成了她来保护他们嘛。
唐姬困扰地想着拉开了弓弦,清脆的颤音过后,箭矢没入黑暗,将靠近结界的溯行军利落穿透。说起来,这群家伙应该是叫“溯行军”吧?
她回忆着逃亡路上碰见的、白衣如鹤羽的付丧神,不确定地想着。
那个时候,因为阿匣破坏了四相结界,朝中的兵卫们围剿了她的宅邸。她提前将式神们打发,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打算束手就擒。溯行军们却出现了,他们残杀了兵卫,面对宅邸里血流成河的尸骸,哑口无言的少女趁机溜走。
现在来看,这群被称之为“溯行军”的付丧神们,未必是想救她,而是想要阻止她开启阵法,封印位于京都东北方向的阴界之门。嘛,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时间溯行军会和八岐大蛇的手下合作,袭击朱雀大道,杀害阴阳师们了。
他们,是冲她来的。
“啊,箭用完了。”她摸着空了的箭筒,看着前赴后继撞在结界上的溯行军和妖怪们,歪了下头,“没救了,等死吧。”
阴阳师们:“……”
“结界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我等牺牲在这里,也一定会将您送达阵眼!”为首的阴阳师咬牙往前,他咬破大拇指指腹要结印,那是燃烧自己全身的灵力以短暂增强自身体质的术法,使用了这个“术”的术士,在灵力耗尽后,会遭受火焰吞噬似的痛苦,化作干尸。
这是极其阴毒、轻易不得使用的咒术,在阴阳道上受到了天才阴阳师贺茂忠行指导的唐姬自然能看出这一点,她看出来了,但没有制止。
她抿了抿唇沉默着,在那个阴阳师即将念完咒术时,她听到了湮没在鬼哭狼嚎里的急促足音,唐姬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位阴阳师施咒的手腕:“等下。”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唔,咳——”被猝不及防打断咒术的阴阳师因为反噬猛然咳出了大口鲜血,他抬起头来瞪了少女一眼,唐姬心虚地松开手腕小声地说,“吐个血而已,比起一条命来说,你赚啦。”
“喏——有人来了。”她望向前方稍稍地抬了下下巴。
锋利的银光像是冰轮余辉将黑暗切割,她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去瞧却仍旧难以看清穿梭在溯行军和妖怪间翩若惊鸿的那抹身影。只是那人白色的羽织太过显眼,就像是于黑夜中悄然降落在冰湖上的仙鹤,就算她夜晚的视力不太好,也不会注意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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