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刺入体,一转脸的功夫,这人的脸就笼罩着一层黑气,歪倒在地,不断吐着白沫抽搐。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在周围来回乱看。但茫茫的夜色里,半条人影都没有。有人掏出一只很大的炮仗,点火之后丢了出去。炮仗嘭的炸响,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出去很远,这应该是告知远处的傻子和山杠爷,营地有危险了。
嗖……
炮仗的余音未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急速的射来几根尖利的细刺,细刺明显染着剧毒,见血封喉。人群慌乱了,一下散开,躲避呼啸而来的毒刺。但是还没等他们各自站稳脚,哀嚎声就不断传来。刚刚冒头的野草之间,山石土壤的缝隙之间,爬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虫子,人群没有防备,两个人被虫子咬到了,尽管只破了一点皮,但虫子的毒性无比猛烈,被咬的人站都站不稳,噗通倒地,这边刚刚倒下,一群毒虫涌动过来,人就随之断气了。
我皱皱眉头,我猜测着,暗中潜伏的人不是夜色人,但是看到毒虫倾巢而出的架势,跟夜色人的手段大同小异。
一群十里坡的人空有一身功夫,但半分劲儿都使不出来,那个暗中隐藏的人还没有真正露面,已经把这群人杀伤了一大半。剩下几个葛家人看到势头不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撒腿就跑。
“小哥……”云彩马上就从旁边爬过来,帮我结身上的绳子,但绳子绑的太紧,一时半会之间,她解不开。
葛家人狼狈逃窜,他们刚刚逃走,从不远处一个土堆后面,闪出一个人。我一直都在严密的关注四周的动静,这个人刚刚出现,就被我察觉到了。
这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低矮粗壮,打着绑腿,穿着一双草鞋。他的样子很丑陋,一脸麻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酒糟鼻子,一嘴被烟草熏的黑黄的牙齿,这样的五官搭配起来,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麻子又低又壮,但明显是走惯了山路的人,腿脚无比的灵便,从土堆后面一现身,三两步就跑到我们跟前。云彩看到这个人,有些害怕,心一乱,就更解不开我身上的绳子。我看看麻子,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打散了那群葛家人的隐伏者。
“你是谁?”我只觉得麻子很面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打散葛家人,无疑是在救我,但是我知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对方来历不明,而且麻子的五官丑陋,眼睛里隐隐还有一丝邪气,这个人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被人捆的死猪一样,还要问这么多。”麻子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呲着黑黄的牙齿,皮笑肉不笑的道:“伢子,老子救了你,可不是白救的,先走,走了之后,会跟你要报酬。”
我一听他说话,脑袋就大了一圈。这个人的口音和山里口音截然不同,听着像是湘川那边的口音。大山里除了偶尔经过的商人,很少会有南方人跑过来。而且他的口音很让我敏感,大哥曾经说过,陆家的很多旁支都定居到了湖南,陆严在湖南那边联络了一帮人,时常往返在两地之间。
这样一想,我心里更加确定,这个人是从湖南来的,他跟陆严有联络。
“伢子,咋个?还不动?难道要老子把你背起走?”麻子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道:“那伙人已经放了炮仗,你在等啥子,非要把人家的救兵等回来不可?”
“小哥。”云彩解不开绳子,心里着急,从旁边捡了把刀子,把绳索割断。
我心里顿时无比的犹豫,又无比的矛盾。被傻子他们押送回十里坡,后果难料,但是落到陆严手里,下场也不会好多少。我一下子就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让人难以选择的关口,左右为难。
麻子朝远处看了一眼,那些葛家人跑出去一段后就停下来,虽然暂时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逃掉,他们肯定是在等傻子和山杠爷回来。麻子愈加不耐了,突然一伸手拉住云彩,对我喝道:“你不走,我把这女娃带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等葛家的人吧!”
“住手!”我一下跳起来,挡在麻子面前,麻子知道抓住了我的软肋,阴阴一笑,眼里的邪光来回闪烁,调头就走。
我没了主意,跟在麻子后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在磨蹭,麻子忍不住,就开始骂,一串我听不懂的湘西土话连珠炮般的发出来,我咬了咬牙,麻子救我,有他的目的,他暂时不会杀我,现在也只能先脱困,然后再作打算。
麻子不知道在山里呆了多久,但他明显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带着我们走了一段,一下子走到一条死路上,前面走不过去,只能转回来再找别的路。
麻子骂骂咧咧,又转回来走了不到一里地,前面的小路上,骤然闪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山杠爷终于揭掉了他脸上蒙着的那层面具般的干皮,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刚猛威武,紧盯着麻子,仅存的一只眼睛里,寒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