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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历,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龙首宫,暖心阁内,赢玄依旧负手而立,看着宫殿墙壁上悬挂的大秦周天寰宇图,淡淡的问道。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二人,除了影子一般的梁九功外,就是今日那位赶车的少年。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他就是隆正帝第四子,也是太上皇最看重的孙辈第一人。
虽还未得东宫太子之名,但却已经入住紧挨着大明宫紫宸书房,也就是御书房的景阳宫内,有了太子之实。
他拥有赢秦皇族特有的面貌,细眉细眼,隆鼻薄唇,近女相,不过皇族称之为福相。
赢历年纪虽轻,但气度极为沉稳,听了太上皇的问话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想了想,才答道:“回皇祖父的话,孙儿……看不透。”
“哦?看不透?”
赢玄轻轻挑了挑眉尖,道:“此言怎讲?”
赢历微微皱起细眉,朗声道:“贾环……着实复杂难懂。他今日此举,说是鲁莽冲动亦不为过。因为不论赢朗他们所行是不是有大错,他们都是皇族子弟。他竟然敢下死手……
这般不计后果的行为,着实令人轻视。
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会向我父皇请罪,还……
看起来,又像是一深思熟虑之辈,城府不浅。
所以,孙儿竟看不透他到底是何种人。
还请皇祖父指点。”
赢玄闻言,淡淡一笑,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的求教,而是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看牛继宗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赢历闻言,心中一震,这个问题,绝对非同小可。
没错,他的确是太上皇心中的孙辈第一人,可他却还不是东宫太子。
而且,就算成了太子,甚至是成了皇帝,那又如何?
看看他父皇隆正帝吧,登基已然十七年,可哪一日不是活的战战兢兢,憋屈无比?
为何?
就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老人。
他一日没有彻底放权,隆正帝就只能活在憋屈和随时被废的胆战心惊中。
皇帝尚且如此,何况他还只是一个皇孙?
太上皇难道还少了皇孙不成?
所以,赢历明白,他每时每刻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在他这位皇祖父的考察中。
而眼下这个问题,尤为关键,因为这涉及到军队集团,甚至涉及到国本。
牛继宗等人代表的不止是他们这几十号人这么简单,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大秦的百万大军,是大秦军方真正的实力所在,精锐所在,元气所在。
对于他们,太上皇从来都是乾坤独断的,从未问过他人的意见。
这也是太上皇主宰大秦亿兆黎庶生民生死的底气所在。
今日太上皇能够问赢历这个问题,不禁让赢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紧张。
惊喜的是,他终于迈出这一步了,甚至比他父皇还要更近一步。
紧张的是,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但,他却又不能不赶紧回答,因为问话的人,是太上皇。
“回皇祖父的话,孙儿心中,其实对他们是有些意见的。”
这就是赢历的聪明之处,他深知对面站着的人是何等人物,执掌乾坤一甲子,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没见过?
在他跟前,任何耍小聪明的心思都是自取其辱之举。
所以,尽管赢历自忖城府了得,可在他这位皇祖父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将心里话说出,当然,说归说,但说话的方式还是有讲究的。
见赢玄没有表什么态度,赢历就继续道:“孙儿能体谅他们关心荣国公后人的心,也欣赏他们的忠义之举,但是,朝廷自有法度,皇家更有威严。他们私自聚众,以势相迫,实在是……当然,孙儿明白,他们相迫的是十四叔,并非是皇祖父和父皇。可……”
“那如果你是朕,你想怎么办?”
赢玄目光依旧平淡,语气也波澜不惊的问道。
赢历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不过他却没有跪地请罪,说什么万万不敢的话,这不仅显得他太虚伪,也会让太上皇看轻了去。
赢历脑筋急转,想了小片刻后,咬牙道:“若孙儿拥有太上皇的崇高威望,自然会无视他们的举动。因为他们不敢怎样翻浪,都不敢违逆太上皇。”
“对了!”
赢玄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哼了声后,皓首微扬,沉声道:“因为朕有足够的威望,所以朕不像你那没出息的父皇和十四叔,会忌惮他们。
朕尚未弱冠,便于马上征伐天下,追南逐北,百战百胜。
大秦百万军中,战将千员,谁敢违逆朕?谁敢心存不敬?
所以,朕才不会没出息的忌惮自己的武将。”
赢历闻言,面上一阵尴尬的青红变幻,隆正毕竟是他父皇,被赢玄这般“糟蹋”,他心里着实不舒服。
忍了半天后,他还是咬了咬牙,道:“皇祖父,可天下只有一个皇祖父,皇祖父之功绩,可称千古一帝,父皇……后人又如何能及皇祖父?”
“赢历啊……”
赢玄转过身来,正视着这位让他最满意的皇孙,教诲道:“你命格贵重,资质甚佳,心智亦是远超同龄人。
但你要记住,你可以敬仰朕,也可以学习朕的丰功伟业,但不要畏惧这些,更不要单纯的去模仿。
朝里的大臣们,十之八.九都在夸赞你十四叔,说他是贤王,说他最肖朕。
而你十四叔呢,也是在处处模仿朕,模仿到了连他自己原有的优点都失去的程度,偏又只模仿了个四不像,徒惹人笑。
所以,朕希望,你不要走他的老路。
因为,模仿不仅模仿不到精髓,更会永远无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