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小阿哥哭,她便骂宫女骂乳母,一想到海贵人那儿睡得香甜,竟发狠命丽云去将海佳氏叫来。
海贵人早已入寝,大半夜被折腾起来,裹着大氅赶到跟前,里头还只穿一身单薄的寝衣,从配殿到正殿短短的路,就被冻得搓手跺脚,可站在嘉嫔面前,她还是忍了。
嘉嫔唉声叹气,说她的小阿哥吵着所有人睡觉,还邀海贵人与她同眠取暖,海贵人恶心她这张床,怎么肯答应。站得时间久了,纵然屋子里烧着地龙炭火,也感觉四肢冰冷。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嘉嫔斜眼见海贵人身子哆嗦,而那边乳母总算哄得小阿哥睡着,她心里稍稍痛快些,故作惊讶地说:“姐姐怎么还在,赶紧歇着去,我们小阿哥也睡了。”
海贵人不卑不亢,请嘉嫔早些安歇,便转身退出来,可白梨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依旧脚下虚浮,她握紧白梨的手说:“熬一碗姜汤给我。”
白梨恨道:“主子求贵妃娘娘给您做主,咱们搬走吧。”
海贵人咬唇摇头,一步步走回寝殿,拥着棉被坐在暖炕上取暖,待一碗姜汤灌下,她目色坚定地说:“要走,我也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
而这一边,嘉嫔正洋洋得意地对丽云说:“别的事也罢了,我看她敢不敢对人说小阿哥吵了她,这可是皇上的儿子,说不定还是将来的……”她眯着眼睛望向摇篮,心中对未来有万千憧憬。
“主子,今晚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宁寿宫请安用膳,跟在娘娘身后的,还是那个叫红颜的宫女。”丽云颇有心计,说道,“看样子,传闻宝珍失宠,是真的。”
嘉嫔皱起长眉,狐疑道:“宝珍可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
丽云冷笑:“她近来越发张狂,皇后娘娘的性子,怕容不得。”
嘉嫔略有所思,轻声道:“你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别做的太明显,先试探试探。”
“主子想知道什么?”
嘉嫔目色锐利,眼角溢满了欲望,道:“如今才知道二阿哥早就被秘密立储,现在更追封端慧太子,那么照规矩,皇上该重新立储了。我想他一定会和皇后商议,宝珍那儿兴许听说过什么,不论如何,纯妃的三阿哥,我很看不惯。”
第27章 安颐的向往
丽云道:“只是纯妃娘娘清冷孤傲,不像是要争的人。”
嘉嫔冷笑,不屑道:“越是这样,你越不知道她肚子里藏着什么心思。”她朝配殿指一指,“便是那海佳氏,瞧着老实本分,却一心巴结贵妃、讨好太后,而纯妃仗着会念几首酸诗,笼络皇上爱才的心,难道这些不是心机?”
丽云服侍主子躺下,嘉嫔面向儿子的摇篮,喃喃吩咐:“你去看看宝珍有没有可利用之处,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为四阿哥的未来考虑,他的皇爷爷和皇阿玛都行四,这孩子必然就是帝王命了。”
那之后几日,宫中并无波澜,宝珍到底是有脸面的宫女,皇后不发话,也无人敢真正欺她。只是她本打算利用千雅,可千雅却被红颜拉拢在身边,其他人各有心机,一时找不出合适的人,她愈发恨红颜。
要说红颜,自知无力与宝珍抗衡,也不愿在皇后面前挑拨是非,只是觉得千雅本性不坏,不愿她被人利用,才说那些真心话。而千雅原就不笨,最终选择和红颜站在一起,她们姐妹也算不打不相识。
然而看似平静的后宫,却有暗流涌动,这日红颜陪皇后作画,竟有从未见过的人前来请安,不知是哪一处哪一房的太监,红颜本要回避,皇后却将她留下了。
耳听那人说启祥宫的人近来与宝珍暗下有联络,红颜心惊胆战,可皇后却气定神闲,笔下高山流水宁静致远,浑然天成的气度,让红颜叹服。
来者离去,皇后也做成一幅画,按下印章,便要红颜取水洗手,她抬眸见红颜神情紧张,淡淡地笑:“这不稀奇,宝珍跟了我十几年,我最了解她。至于嘉嫔,从来一切都露在脸上,还自以为聪明。”
红颜初听这样的话,心中震撼的,却是看似文弱宁静的皇后,实则默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仿佛洞悉所有事,却从不为任何事动摇或乱了心神。
记得第一次为皇后梳头,看到镜中的皇后,红颜直觉得她是云端之上的人,如今离得越近,更觉得她至高无上。
可皇后忽然说:“我从五岁起,就学大人的规矩,就学如何看人,就学如何治人。”她掩下眸中淡淡苦涩,笑盈盈问,“红颜,你五岁时,做什么?”
红颜见皇后含笑,心中踏实几分,虽然很莫名,还是应道:“奴婢不大记得五岁时做什么,只是学规矩学本事前,每日和家里嬷嬷挑花绳踢毽子,缠着额娘上街买好吃的,都是些混账事。”
皇后十分神往,问道:“京城里的集市,你可去过?”
红颜双眸明亮,连连点头:“进宫前,最盼集市的日子,从一出门就吃着玩着,能乐呵一整天,还能看大戏看杂耍……”
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从未见过皇后这样的目光,也不知怎么就扯到这上头来,不免有些心慌。皇后见她不再说,略有些失望,叹道:“真好,我从没见过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
第28章 亲情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