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江淮, 细雨霏霏,阴雨连连。
谢蕴绕路乌水畔,先行拜会了白松大师。
小瘦老头一如旧, 伺候院子里的草药, 谢蕴将羌弥留下,陪她师傅住些时日。
到姑苏时, 是十月下旬。
吴侬软语, 溪水边小媳妇儿在浆洗衣裳,路边有箩筐卖青橘的。
谢蕴启程之时, 未曾给家里来信, 怕他们挂念。
船在坞口停靠时,却是见堂叔家的二哥,与谢执和叔父膝下的堂妹等在江边,瞧见她, 手扬得高高的喊。
“阿蕴!”
“阿姐!”
今日落了细雨,地面湿漉漉的, 清风拂起谢蕴帷帽上的轻纱一角, 露出弯起的唇。
船停稳, 谢执跑过来, 笑得像个傻子, 来扶自己阿姐上岸。
一年未见, 小少年身量拔高了许多, 像是一杆青竹, 谢蕴不觉欣慰。
箱笼有下人打理,几人先行登上马车往家里去。
谢蕴摘了帷帽, 便瞧见一双双眼睛都瞧着她,视线扫过一圈, 忍不住莞尔,“瞧我做甚?”
堂妹谢萱,双手托腮的笑,“阿姐又变好看啦!”
谢萱今年及笄,额前还留着一层薄薄的额发,笑起来眉眼弯弯,既有小姑娘的稚嫩,又有少女的灵动,亲昵的挽着谢蕴的手臂抱着。
谢执有些吃醋,他也想抱阿姐,但他是大孩子了。
谢蕴瞧出,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安慰,问对面坐着的堂哥,“王观给家里写信了?”
谢攒闻言笑,点点头,“早几日便收到了,叔父估摸着你这两日到,便让我带阿执来接你。”
谢蕴丝毫不惊讶,扭头看谢萱,“你呢?逃学出来的?”
谢家的孩子,都在家学读书,与叔父、祖父座下的学生一般,每月几日休沐。
谢萱嘿嘿笑,嘴甜道:“我想阿姐了呀。”
谢蕴哼道:“一会儿叔父罚你,我可不帮你求情。”
谢萱顿时苦了脸。
谢执幸灾乐祸,“该!”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两句话便要打闹,谢蕴乐得看戏,也不阻止。
没过多久,便到家了。
谢执与谢萱先后跳下马车,又来扶谢蕴。
门口,一排小萝卜头眼巴巴的张望,谢蕴下来,顿时笑了。
“阿姐!”
“阿姐阿姐!”
一群小孩儿顿时围上来兴奋得叽叽喳喳的喊。
身后谢执板着脸,轻咳一声,“行了,都先进去,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谢蕴:“……”
谢萱吐了吐舌,在谢蕴耳边说悄悄话,“阿执越来越像小古板了。”
谢蕴忍不住哂笑,回头瞧了眼那小古板。
谢执顿时红了脸,“阿姐……”
门口闹了一通,刚进二进院,便见祖父、叔父叔母等在厅堂。
谢蕴进去,叩首问安。
“回来了就好”,谢祖父热泪盈眶,干巴巴的手伸出来,示意谢蕴上前来,慈爱道:“来祖父看看。”
谢蕴起身上前跪下,脸在祖父膝上轻贴,眼窝温热,“祖父身体可还康健?”
四年了。
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些。
“都好,都好!”谢祖父抬手抹了抹眼,又道:“快起来,莫要跪着了,去祠堂给你父母上柱香,让他们也瞧瞧,阿蕴回来了。”
谢蕴起身,喉口酸涩:“好。”
谢家宗祠,另辟一院,安静古朴,只有几个下人负责洒扫。
谢蕴带着谢执过来,净手后跪拜敬香。
“不孝女谢蕴,今日和离归家,惊扰列祖列宗了,实乃与夫郎不和,所幸未生怨怼、愤懑,谢家女在外,未做祖宗蒙羞之事,今日归家,特来拜祖。”
谢蕴叩首,起身将香火插进香炉。
谢执又递来两柱香,谢蕴接过,复又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