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谢蕴自己在屋里用过饭,沐浴安置,烛火刚灭,外面便传来了动静。
是戚钰回来了。
那道脚步声今夜没在她门前停,径直穿过了那扇月亮门。
谢蕴抱着锦被,片刻后阖上眼。
翌日。
谢蕴照旧是在戚钰出府时才起,梳妆罢,正要用饭,却是见戚钰阔步入内。
“别吃粥了,尝尝这汤。”戚钰走过来,将食盒里的朝食拿出来,“还有这个蟹黄包。”
谢蕴瞧见他,视线不禁闪躲,声音低若蚊蝇:“你不是出去了?”
戚钰‘嗯’了声,“去施粥棚那边瞧了眼便回来了,今日我休沐,一会儿带你去跑马可好?”
他神色寻常,半句不提那晚之事,也好似没察觉到她躲他,神色如常的出现,也语气再正经不过的说话,连带着谢蕴那些难以言喻的羞耻也淡了。
“我不会。”谢蕴坦言道。
“我教你。”戚钰夹了一只蟹黄包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又盛了碗汤给她,将她的粥碗拿来自己吃。
谢蕴:“好。”
用过饭,两人一同出府,戚钰牵了自己的那匹枣红马。
施粥棚那边,还有人拿着碗排队等。
路过时,谢蕴瞧了眼,面色诧异。
粗瓷碗里,那分明是米汤。
“走吧。”戚钰伸手,将她往旁边拉了下,避开行人。
走出一段,谢蕴才问:“那粥怎么……”
戚钰将那日在知州府的事与她说罢,道:“赈灾粮,也只是让人饿不死罢了,哪里有吃饱的。”
谢蕴若有所思,闻言摇头,“此消彼长,若是长此以往,恐生乱子。”
戚钰沉默一瞬,问:“要不,我让人去施粥?”
“不失为一个法子,可你俸禄又有多少银子用?升米恩,斗米仇,你所施银钱超出俸禄,众人会想,你吃着酒肉,为何他们只能吃可鉴光影的米粥?”谢蕴问着,抬眼瞧他。
戚钰顿时皱眉,唇抿成了一条线。
谢蕴瞧了一瞬,忽而伸手,踮起脚,白嫩指尖抵在他的眉心轻揉。
戚钰垂眼,视线落在她咫尺的眸子里。
“别皱眉”,谢蕴淡声道,“士农工商,世人将商贾排在末等,将银钱贬低为铜臭,但如今能解燃眉之急的也只有商人,青州多贩皮毛,但商路往来费时费力,如若官府可将官路为其用半年、一年,以此为利,两厢交好,换商贾施粥,也未尝不可,亦或是,施粥商贾所贩之物,官府抽利降三成,皆可。”
戚钰神色微讶,忽的弯腰,掐着她的细柳腰,一把将她放在了马背上。
众目睽睽之下……
谢蕴又惊又羞,低声斥道:“你做什么?!”
戚钰美滋滋替她牵马,“我这是抢了个财神爷回家啊。”
谢蕴:“……”
出城时,戚钰问:“可想上去看看?”
谢蕴眼睛一亮,却是犹疑,“可会给你惹麻烦?”
戚钰唇角微勾,轻笑了声,没说话,将她从马背上抱下。
“将军。”守城墙的戍卫齐声道。
戚钰‘嗯’了声,毫不避讳的牵着谢蕴往上去。
脚下石阶厚重,走过一圈,两人停下眺望。
戚钰上来过无数次,但倒是头一回与她站在高出。
他微微侧首瞧去,只见谢蕴脸上无甚神情,视线落在远处。
城门很高,城墙巍峨,不同于登高时的一览众山小,站在此处往下望,是万家灯火人间。
“夜里时,这里很好看吧。”谢蕴忽的出声问。
戚钰‘嗯’了声,思索一瞬道:“星星点点,是好看的。”
国泰民安。
他从前想,若是有朝一日入军营,定当一杆银枪征战,去将那北疆七洲拿回来。
但是他头一回站在此处守夜时,看着那些微弱灯火,却又不这般想了。
百姓哪里管是谁当皇帝,他们为生计奔劳,操心地里的庄稼,铺子里的货物,来年能攒几两银子。
北疆七洲是王庭,如今北疆百姓安居乐业,一旦开战,定将民不聊生,狼烟疆土焦。
他要守好城,不让人再将家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