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承受叛军的压榨和羞辱,他们可以在战争之中挣扎求生,但如果苏牧是被冤枉的,以致于整个杭州都蒙羞,这是他们决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此时的苏牧并没有被囚禁起来,童贯方面甚至还拨给他一所住处方便养伤,对于雅绾儿也秋毫无犯,甚至让军中最好的大夫给他们疗伤。
童贯也算是文化人家庭出身,他本身就是靠着给官家搜罗各种书画诗词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但他只是个宦官,一辈子跟文人的身份无缘,所以对文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文人武将相互看不起,明争暗斗由来已久,文人看不起武将不学无术,生怕他们用武力乱国,裂土封疆,武将见不得文人矫揉造作,将庙堂搞得乌烟瘴气。
但有一种人,他们既讨厌文官,又痛恨武将,嫉妒男人,又唾弃女人,这种人就是阉人。
童贯就是一个阉人,而且还是阉人之中成就最高的一个,虽然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心底却有着永远存在的自卑感。
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在青楼楚馆风流快活,纵使再富贵,也缺失了男人最重要的一部分享受,所以他将这部分**,转嫁到了千秋武功之上。
对于立志想要收复燕云,异姓封王,史书留名的童枢密而言,一个苏牧,还不足以入得他的法眼,更不值得让他区别优待。
苏牧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一来是他的事情还需要调查,二来则是宋江等一众武将给他求情。
童贯既然没有将苏牧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他也就放手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安排了。
这日午后,阳光静好,宋江结束了军议,便来到了苏牧的住处。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打从心里不喜欢苏牧,甚至有些嫉妒苏牧。
不是因为苏牧那大才子的名声,也不是他为杭州所作的一切,而是因为苏牧夺走了他仅剩不多的那些弟兄,这个苏牧甚至是燕青的同门,让燕青弃卢俊义而去,更不消说柴进朱武花荣等人。
他呕心沥血地经营着梁山,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被朝廷诏安,给兄弟们一条好出路。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他根本就是个狗才,但他心里很清楚,虽然大焱的军队已经腐朽不堪,但文风鼎盛国家财力雄厚,造反最终绝不可能当上皇帝。
他们也没有当皇帝的心,他们造反,最终的目的只是想被诏安罢了。
说起来这也得益于太宗皇帝的募兵制,这位雄主登基之后,将唐朝沿袭至今的府兵制,大刀阔斧改成了募兵制。
所谓募兵制,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在水旱灾年,百姓无以为生之时,由朝廷出面主持,将灾民都收编入军队,让他们当兵吃粮,为国家出力,或垦荒屯田,或练兵修边,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去造反。
太宗皇帝对自己的这条国策非常自得,尝与人言:“募兵制的好处在于,在造反时,有乱兵而无乱民,在灾年时,有乱民而无乱兵。”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折腾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当然了,募兵制也有着极其严重的缺陷,是导致大焱今后三冗问题的罪魁祸首之一,直接加剧了大焱军队的腐朽,加速了大焱皇朝的衰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也就不表了。
总之,得益于募兵制和太宗皇帝的传统,大焱境内的造反势力其实都渴望着招安,除了方腊这种自觉拥有翻天覆地之力的枭雄之外,其他大小山寨,无一不是为了得到朝廷的招安。
宋将处心积虑,两头不讨好,甘愿背负忠于朝廷而失义于兄弟的骂名,最终促成了招安,可以说他是成功的了。
但弟兄们并不买账,因为朝廷根本就没有给予他们想象之中的那种荣华富贵,而是将他们当成走狗和炮灰来使唤。
哪怕没有苏牧,或许弟兄们迟早也会离心离德,弃他而去。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妒忌苏牧,因为燕青等人确确实实为了救他,而潜入到杭州去冒险。
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弟兄们,就这么弃他而去,并不顾生死去救苏牧这样一个人,宋江又如何能忍受?
但他已经习惯了口是心非道貌岸然,心里越是嫉恨,表面上就越是要友好,所以他主动为苏牧争取优待,让苏牧放下了戒心。
看着眼前并不是很大的宅子,宋江与看守的卫士寒暄了几句,冷笑一声,脸上的阴险狠辣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而后轻轻踏入了苏牧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