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二千骑兵眼看着就要抵达虎头谷,如血的夕阳照耀着他们的铁甲,照耀着他们铁甲上渐渐凝固的敌人的鲜血,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哪里是鲜血,哪里是残阳之色。
在那如血的残阳之中,遥遥的地平线之上,扬起了滚滚尘头,一片遮天蔽日的旗帜,就这般突兀地冒出地平线来!
“来晚了!”
苏牧等人心头顿时一沉,前方军队的规模来看,绝对就是张钰那支四千余人的兵马,为首的更是一千多的骑军,轰隆隆践踏着大地的脉搏,掀起的尘头足以铺天盖地!
一想到岳飞等人死守山谷,被这几千军马践踏而过,杨挺和韩世忠等人不由心头滴血。
他们面容狰狞,纷纷勒住战马,就这般等待着远方疾驰而来的敌人!
苏牧并不相信岳飞会死,因为他曾与张宪徐庆喝过一顿酒,他对这两位很有信心,张宪可以死,徐庆可以死,但岳飞绝对不会死!
逆着血色残阳,他磕了磕马腹,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举目远眺,终于看清楚了敌人的阵势。
敌人的骑军如同黑色的狂潮,平铺着席卷而来,可在这支骑军的前头,却有着数十个黑!
这些黑渐渐变大,渐渐变成骑兵的形象,他们疾驰在敌人骑军的前头,不断反身拨打身后的箭雨,也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而落在最后的一员战将,背后插着岳字角旗,左手不断用腰刀格挡拨打飞羽,右手大枪却是不断将追击上来的敌军搠落马下!
“是岳飞!”
“鹏举他们还活着!”
“弟兄们,跟我冲!”
韩世忠等人都是斥候游骑出身,视力绝对比苏牧要好,苏牧能够看到岳飞等人,他们自然能够看得到!
他们丢下千古奇功的战功不要,冒着违抗军命的代价,跟着苏牧出来,可不就是为了救援岳飞等袍泽么!
他们不是不顾大局,在冲破幽州城门之后,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幽州大局已定,没有他们,那座雄城也会被步卒席卷横扫。
在这些骑军营团的指挥之中,徐宁和杨挺算是新崛起的校官,可韩世忠和宗储却已经是大焱的老兵了。
他们见识过大焱军队的所有丑态,他见识过童贯初次北伐是如何惨败,见识过大焱军士那不堪的战斗力和军心士气。
他们经历过大焱军队最**最让人不齿的时期,他们也最清楚,不知从何时开始,大焱的军队竟然开始了转变。
这种转变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就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从某个人,逐渐将影响力散发出去,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而后如同池塘里的涟漪一般四面八方传递出去,渐渐就将大焱军队的脊梁,撑了起来!
当他们拿下莫州,拿下雄州,拿下涿州,当他们率领着骑军的弟兄,不顾生死的撞入幽州城之时,他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当他们扭头看去,会看到与自己生死相依的弟兄,而不再是丢盔弃甲逃命的溃兵,他们不需要再回头,因为他们第一次敢如此放心地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兄弟!
这一切,都源自于如今在前头骑着白马的那个人,那个面带金印,腰挎一刀一剑的年轻人。
更来源于在敌人的骑军大阵前面驰骋,仍旧不忘杀敌的岳飞和张宪等人,更来源于那些或许已经战死在了虎头谷的弟兄们!
在此之前,无论是韩世忠还是宗储,他们都从未敢想象过这些,更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会为了救援区区数十的弟兄,带着两千余的精骑,放弃一座城池的军功,而且还是千古奇功!
破牙营的弟兄们就在韩世忠的营团后头,当前方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的副指挥便打马到前头,来到了苏牧的身边。
“先生,让我们去把岳指挥接回来吧!”
苏牧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军汉子,其貌不扬,脸膛很黑,即便穿起军装,也活像个伺候庄稼的泥腿子,但他握着马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
这就足够了吧。
若先前苏牧感受到了那位隐宗宗主的强大,有那么一刻曾经失去了自信,那么这一刻,当他看到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自己过来的韩世忠等人,看到这个主动请战的骑兵,看到前面还在拼杀的岳飞等人。
他终于生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自信!
是的,或许会产生很多的蝴蝶效应,或许会将这世道搅得一塌糊涂,但这些又算得什么?
眼睁睁看着汉人的江山被践踏,眼睁睁看着汉人的传承被断绝,眼睁睁看着千百万汉人遭受异族的奴役而畏首畏尾,无动于衷,才是最大最无耻的懦弱!
见得苏牧了头,那黑脸汉子也是欣喜万分,打了令旗,破牙营的弟兄们纷纷从后头集结到了阵前。
苏牧拔出草鬼唐刀,指着前方的敌人,沉声道:“走,把你们的岳指挥接回来!”
残阳如血,苏牧一夹马腹,身后骑兵同时发动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