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放眼望去,叛军茫茫多,根本就看不到头,军士们隔着一二里的泥塘子,无法集结在一处,防线极其薄弱,根本就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更漫提反击了!
刘光世作为主将,身边倒是人数不少,若不果敢决断,便是所有人都要葬身此处了!
他知道辛兴宗的本部大军就在后头十里,只要能够冲突出去,只要能够冲突出去,自是万事大吉,不得还能杀回来,一举剿灭这支火中取栗的叛军!
战场之上由不得半分迟疑,长枪磕飞一根落下来的竹枪,刘光世猛夹马腹,在亲兵团的掩护之下,逆着地形往缓坡山杀了过去!
虽然逆势而为,需要面对居高临下的敌人,但只要占据了这高地,或许还有转机,如果越往低处走,怕是很难再翻身了!
叛军之中的马军并不多,而且都是些劣马驽马,加上马步军夹杂,这些马军大多是叛军的渠帅,骑马不过是为了彰显身份罢了,并不需太多忌惮。
刘光世带领着数百马军,仗着优良战马的脚力,艰难地在叛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山坡上的贼军也不敢投掷礌石和滚木,毕竟缓坡上都是叛军,根本就无从下手。
刘光世的骑队便如同逆着瀑布往上撩的尖刀,真让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他这支马军便如同一只蜈蚣,被强行塞进满是锯齿的铁圈,那蜈蚣的百足纷纷被削掉,待得冲突出来,也就剩下刘光世和为数不多的精锐悍将了。
眼看着坡下泥塘边上的上万军士被围,也有悍将带着步卒杀出血路来,可大部分人已经被推入泥塘子,越是挣扎就越是沉沦,以至于人马尸体都将近岸的泥塘水洼给填结实了!
刘光世杀透了出来,见得如此惨状,也是心如刀绞,连忙让亲兵往辛兴宗大部求援,自己却咬了咬牙,率领着仅剩的数百马军,再度杀了回来!
虽然这一次轮到他们居高临下,但他们都应该清楚,这一次冲杀下去,想要上来就没太大的可能了。
一来战马的脚力有限,长途掩杀张迪残部之后,本就因为人困马乏才停下来整顿,能够冲杀到缓坡之上,已经将战马的脚力耗得七七八八了。
而军心士气也是很大一个问题,他们逃出来也是万幸,想要再回去送死,便是他刘光世也需要考虑挣扎,更别那些个马军了。
虽如此,但刘光世终究还是硬朗了一回,他倒是想逃之夭夭,可这次不听苏牧劝阻,执意与辛兴宗寻求正面决战,若将这二万人葬送在此处,他又有何颜面回去!
那些垂死挣扎的步卒见得刘光世突围而走,心里早已冷淡,只凭着求生之心,苦苦支撑着,眼下见得刘光世杀将回来,终于士气大振!
他们的兵刀甲仗都堪称优良,又经历过北伐大战,非一般厢军官兵可比,这些叛军就比流民强一,一旦渡过了遭袭的惊慌期,禁军冷静下来之后,也都纷纷集结起来,规模抱团,奋起而反击!
泥塘子的滩涂被尸体填平之后,禁军们对泥塘的恐惧也就平息了下来,而泥塘子里那些弟兄们的尸体,却让他们怒火滔天,瞬间就让他们的斗志和热血都燃烧了起来!
“大总管没丢下俺们!”
“都杀上去!”
“杀啊!”
奋起的禁军终于爆发出血勇,跟着反杀回来的刘光世,再度冲击缓坡!
这缓坡上早已尸体遍地,经受了刘光世马军的冲击之后,叛军早已心惊胆寒,见得禁军们发了疯一般冲将上来,又是刘光世带的头,当即怯了三分。
刘光世的战马早已体力不支,被贼军一轮乱劈乱砍乱捅,早已倒下,而他的长枪也早已折断,紧握着直刀,大踏步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的战甲比寻常步卒都要坚韧,寻常竹枪竹矛根本就刺不透,也有一些叛军渠帅要过来单打独斗,却被刘光世的亲兵团围住,刀剑齐下,眨眼砍成了肉糜!
刘光世也不清楚自己身后有多少兄弟集结起来,缓坡这处变成了突破口,其他方位的一股股禁军也不断汇聚过来,终于是杀透了出去!
脱离了青枣儿塘之后,刘光世终于站稳了脚跟,正打算再度杀回去,务必尽量保全弟兄们,可心思刚起,前方又响起了闷雷一般的鼓声!
刘光世心头大骇,极目而望,但见得又是一大股贼军扑杀过来,迎头的赫然是一支规模不的马军,虽然并未披甲,但粗扫之下大概也有上百人!
这百十人的马军若丢在北方战场,那是塞牙缝都不够,可此时刘光世与诸多弟兄仓惶逃窜,狼狈之极,战马早已累死,这百人马军的后头还有潮水一般的叛军步卒,马军便是那钢刀的剑刃一般!
缓坡之上地势平坦,足够叛军展开冲锋阵型,若是让这百人骑军冲杀一番,弟兄们根本就无法抵挡,刚刚集结起来的阵型就会被冲散,那些叛军步卒一旦黏上来,他们又岂能再度走脱!
刚刚燃起斗志的弟兄们,瞬间又被这股贼军当头泼下一桶冰水,将所有希望都给浇灭了!
无奈之下,刘光世当断则断,只好丢弃泥塘里仍旧在垂死挣扎的弟兄们,咬碎钢牙,血贯瞳仁,朝身边的弟兄下了命令。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