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六百四十三章 生俘之死</h1>
大名府的城墙已经非常古老,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城根下的生俘只能龟缩着,尽量贴着城墙,避免城头坠落的尸体和武器伤到自己。
他们并非没有血性,眼下他们漫手无寸铁,身上连破布都没有半片,拿什么跟敌人拼命?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如果大名府陷落了,最大的罪人应该是叛军,他们虽然无可奈何,但心里必将背负一生的罪恶感。
可战场残酷,谁不想活下去?
紧跟苏牧脚步的人,其实都过得不错,岳飞韩世忠等人已经成长起来,成为了如今支撑北方战场的主力干将,便是徐宁等人,也都今时不同往日。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然,他跟苏牧也算是老相识,在杭州之时便有过交集,先前还有过不的仇怨,甚至闹到不死不休,但最终还是与苏牧一笑泯恩仇。
他就是与李演武关少平等人一同防守杭州的孟璜!
在方腊之乱平定之后,李演武进入了殿前司,而他则放弃了进入殿前司的机会,选择加入了北伐军之中。
虽然他跟苏牧之间的恩怨纠葛也算是一笔勾销,如果他开口,苏牧必定不计前嫌,将他与岳飞等人一同栽培起来。
但孟璜到底是个硬汉子,他有着自己的骨气,于是他便默默在北伐军之中打拼,直到凯旋之时,他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副都指挥使。
辛兴宗与刘光世领兵平叛,他就在刘光世的麾下,领着上千人的步军,也算是终于进入了高级军官的行列。
然而此时,他却与诸多生俘一同,龟缩在大名府的墙根边上。
他跟寻常士兵不同,他曾是一名高层,他能够看清战局的走势,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生俘对这场战役的决定性作用。
他能够感受到老城池的颤抖,仿佛下一刻随时都会坍塌,大名府时刻有着陷落的危险。
他能够看出叛军的动向,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变化,但从叛军的调度就可以看出,叛军的后方肯定发生¢¢¢¢,m.≤.c¤om了动乱。
他了解苏牧,知晓辛兴宗和刘光世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苏牧等人已经带着人马,突袭了叛军的大后方。
但他也看得出叛军早有准备,苏牧等人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处,而且事态的发展,也正一步步验证着他的猜想。
他的手里没有刀,身上没有甲,大名府前头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润,被无数的赤脚踩成了泥泞,连半块转头和稍大一的石头都找不到。
他们可以捡取战场上遗落的兵刃,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离开足够安全的墙根。
叛军正发了疯一般冲击城墙,他们只要挺身而出,便只有送死。
对于这一切,孟璜早已看得清楚,他们所能做的,其实也就只有送死,这就是他们守卫大名府的唯一手段,是他们改变战局的唯一手段。
但所有人都没有动作,他们只是一味龟缩在墙根边上,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孟璜自认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虽然他也曾经受到苏牧的感染,一度英勇无私过。
他想起了与苏牧等人在杭州死战的回忆,一别经年,仿佛遗落了好久,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苏牧在北地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都默默看在眼里,但同僚们谈起苏牧之时,他从来不会插嘴。
他曾经想过要超越苏牧,可当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之后,便绝了这种念头。
这种放弃曾经让他颓废了许久,也浑浑噩噩至今,仿佛心中有了目标,却永远都无法达成。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超越苏牧的机会来了。
这需要太大的勇气,足够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就像隐姓埋名一般,不去沾苏牧一光,就冲这一,他就是个足以让人敬佩的汉子。
但他能够走到今时今日,何尝不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将苏牧当成自己的奋斗目标?
此时的他,再回想苏牧与宋知晋的恩恩怨怨,就有些可笑,也有些犯傻,甚至觉着这场恩怨其实完全可以避免。
如果当时不是宋知晋,他就不会跟苏牧交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一切,或许他就能够跟李演武一般,与苏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无论进入北伐军还是留在殿前司,都有个不错的前途。
这种想法很无聊,因为世间的如果,其实都没太多太大的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挺身而出之后,这数千生俘会有多少人跟随自己,可只有这些人都跟自己一样,奋起反抗,才能够让大名府的守军没有投鼠忌器的掣肘,甚至主动开城迎敌!
他对大名府城内守军的实力并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但从守军的应对来看,他们还是保存着不差的实力,如果生俘能够主动反击,加上苏牧等人偷袭了后军,守将如果不是蠢货,相信一定会选择主动开城出击。
但又有多少人能够跟着他离开墙根?
他并不确定,人,特别是男人,一辈子总需要当一回英雄,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