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郭药师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因为他是能够帝国来当筹码进行豪赌的枭雄。
虽然萧德妃在很多事情上都展现出了比男人还要更男人的风范,但到底她也只是个女人。
这里并没有贬低女人的意思,而是女人在很多大事上的考量和权衡,与男人有着很大的差别。
萧德妃掌控了后辽之后,很多的举措和政策,其实都是想要将后辽迅速壮大起来,她还是如同一个有些笨拙但确实想要持家有道的新媳妇。
朝臣和领主们都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以萧德妃那雷厉风行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沉思这么久,甚至没有要将密信宣读出来的意思。
朝堂上的气氛很快就变得极其的压抑,前列的惕隐和南北院枢密使,都想开口,然而见得萧德妃那越发凝重的表情,终究还是闭了嘴。
萧德妃知道事关重大,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做出决策,于是她轻叹了一声,将苏牧的信,交由舍人,递了下去。
当密信被宣读出来之后,整个朝堂陷入了死寂,甚至于连声的议论都没有。
他们或许会在心里暗骂,相对于大焱的六万大军强行攻城,这封使信,更让人抓狂!
如果他干干脆脆地攻打过来,契丹人会毫不犹豫奋起,死守自己的都城。
但苏牧却抛给了他们这样一个难题!
如果答应苏牧的要求,或许能够避免一场大战,而且就算苏牧不能消灭蒙古和隐宗,最起码也能够消耗蒙古人的力量。
蒙古是个孱弱的种族,部落分散,又相互征战,并不团结,难得联合了蒙古各部,想要偷袭辽国的中京,却被打得灰头土脸,差把所有的家底败光。
如今他们卷土重来,即便有隐宗在背后支持,相信也不会太过强大,只要苏牧的六万大军北上,跟蒙古人打一仗,那么他们想要继续南下,对后辽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可以,这样对后辽的好处是非常巨大的,当然了,前提是,苏牧是真的借道。
如果不是,那么这个决定,就会直接导致后辽的灭亡,苏牧会从内部击破,将后辽彻底击溃!
他们与萧德妃一样,对这些局势分析都看得很透,又跟萧德妃一样,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此时苏牧的想法其实已经不重要,因为形势所迫,根本就不是以苏牧一人的好恶来决定,更不是苏牧能够肆意妄为的。
他们并不缺判断,他们缺的,只是做决定的勇气。
就在所有人默不作声之时,金殿上却传来了一个极其不屑的冷哼声。
耶律淳并没有看萧德妃,而是向朝臣和领主们扫了一眼,充满了挑衅。
直到此刻,这些金殿上的人才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最不该忽略的人!
虽然萧德妃是实际掌权者,但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耶律淳才是名义上的国主!
按照血脉正统论,整个后辽仍旧不姓萧,而姓耶律,萧德妃和这些朝臣们不敢做出决定,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上都是因为他们不是名正言顺的帝国之主!
所有人都不觉得耶律淳能够管理好这个国家,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够带领契丹人走向复兴,跟不会认为他有能力和魄力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因为这么久以来,耶律淳已经成为了辽人的笑柄,他就是昏庸无能的代名词!
可讽刺的是,能够做出这个决定的,无论他们承认与否,最终都要交到耶律淳的手中!
这就更让他们感到不安,因为耶律淳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足以判断出时局的好坏,他甚至连后辽此时有多少兵力,赋税能够收上来多少,他都不清不楚,甚至一无所知。
让这样一个人,来做一个决定帝国命运的决定,谁能想象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然而耶律淳站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堂下的衮衮诸公,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看萧德妃,而是丢下了一句话。
“将兵线缩回上京,让大焱军队绕道北上,反正乌古八部和敌烈部整日吵着要造反,他们如果要阻拦大焱的军队,就让他们去打,一个个默不作声,像什么男人!”
耶律淳此言一出,朝堂上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会有人挺身而出,反对耶律淳,甚至以为萧德妃会开口否决。
但没有人开口,就像他们第一次听到密信一般,没有人话!
耶律淳朝韩世忠挥了挥手,居高临下地道:“回去告诉苏牧,只要我耶律淳没死,就不会有人能够从背后伤到他,我契丹一族虽然没落了,但骨气还没丢!”
韩世忠嘴角浮现笑意,第一次在大殿上行礼,用的是郑重而肃穆的使节礼,这样的礼节,他没有对萧德妃以及其他人任何一个人用过,因为他们都不配。
他朝耶律淳道:“来之前俺们宣帅过,这个礼,是献给耶律陛下的!”
耶律淳看着这个从入城到现在,甚至上一次陪着曹顾等人来使都不曾低头的大焱猛将,那纵欲过度而发黑的眼眸,突然变得锐利,仿佛那草原上的雄鹰,俯瞰着曾经的大地。
只可惜,这种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像错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