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我可不敢误会,我宁家好好的女儿家不就被皇上看上了吗?白白在宫中蹉跎大好年华,皇上如今可是连瞧都不想瞧,竟搁置一旁置之不理了。
她说的是头一年入宫的宁嫔,崇信帝看了一眼远处的宁兰芝,抿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太后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转头轻柔地抚了抚焦诗寒的背,看把孩子吓得,脸色都白了一分。
孩子别怕,有祖母在这儿呢。太后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看向他的目光是十几年未曾出现的温柔,满心满眼只装着眼前一人,若崇信帝和赫皇后此时往这里瞧上一眼,定是更为惊奇。
太后在宫中可惯常以刻薄寡情著称,就是手底下养了几十年的奴才都不敢在她面前亲昵放肆一分。
焦诗寒余光瞅向她,心底忽的亲切了一分。
沈文宣稍微松了一口气。
迟蓟,崇信帝叫道,神情疑惑,来赴宴的无不拖家带口,宁简还未成家就算了,你的夫郎和爱子怎么也不见踪影啊?
回皇上,我夫郎地位卑贱,没见过什么世面,言行粗陋,恐惹皇上不喜,爱子自出生起便体弱,所以我便将他们留在了家中。迟蓟回道。
爱子体弱?崇信帝咂摸了一下,可惜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他体弱岂不是不能继承你的衣钵?
迟蓟:不需他继承,臣只要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哪怕平庸一些,也比在战场上刀光血影、朝不保夕来的强。
这话说得皇帝心中不舒服,给他卖命就刀光血影,朝不保夕,半点儿不光彩吗?
不过他也没揪着这点不放,只笑了一声:那这镇南将军的封号该由谁来继承,迟蓟你可想好了?
自然是功高者得。
功高不功高还不是由朕一句话说了算,崇信帝道,目光逼向他,迟蓟,算算时间,你也是跟在朕身边二十多年的老人了,朕念在你劳苦功高,许你返乡颐养天年可好?
这话......是想收回军权?
迟蓟抬眼看向皇帝,停了几息才回道:皇上可是不信任微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说的哪门子话?崇信帝笑道,你是手刃赫靳之人,有从龙之功,朕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赫皇后嘴角笑容不变,只是眼眸一暗,捏紧了手中的琉璃杯。
太后也看了过来,瞥到迟蓟时又厌恶地别开了眼,为了手中权力抛妻弃子的孬种,如今又险些害了清儿,若这厮一旦失势,她必将他千刀万剐!
崇信帝:朕只是担心你力不从心,弼儿有一句话说得对,你好歹在南境镇守了十几年,若换成平常人,好歹会有几个交心挚友,那西南不至于会成为孤岛一座,何况羌族一个边陲小国便能大败曾在你手下的边境军,迟蓟,你要朕如何放心你的能力啊?
迟蓟眼神幽暗,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半晌没有回话。
皇帝问得着实刁钻啊,若是反驳没有交心挚友,那为何没有收到挚友消息,难道坐观西南祸乱?若是再反驳手下的边境军是无能之辈,那能大败于羌族岂不是故意为之?反驳是死路,但若不反驳,坐实庸才,那军权交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沈文宣笑了,不愧是在权力的漩涡里明争暗斗的人,精彩。
另一边,赵二带着几个禁卫急匆匆走来,禀告道:统领,我们在西边浣衣局旁的宫墙处发现了爪勾,宫墙外似乎有人想趁换防偷偷翻过宫墙溜进宫来。
什么?王炎拧眉,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千真万确。赵二从身后的禁卫手里拿过发现的爪勾递给他。
王炎接过仔细看了一番,爪勾和绳子上虽都没有标记,但制作精良,不像是民间之物。
此事兹事体大,赵二你先带人严守此处,加强戒备,来往之人都要探明身份,不可轻易放过。王炎沉声道,转身带着人快速赶往西边宫墙查看。
皇上特地嘱咐过要严防迟将军,却偏偏在此时发现了爪勾,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统领。赵二躬身道,再起身时脸上却是微微一笑,与另一边走来的言起对视一眼,回身吩咐道:你们按统领所说加强巡逻,若事有不对立马过来禀告。
是。
赵二和言起则一起进了殿内,悄悄在皇上耳边禀告了一声事项,十分自然地留在皇帝身边不走了,挤开原本侍奉在皇帝身边的近卫,挨在皇帝左右两侧。
一套下来让人抓不住错处。
皇帝神色一凌,但下一息又立即恢复成原本的和气,只看着迟蓟的眼神变了味道:迟将军,我还等着呢,你怎么迟迟不答?
回皇上,迟蓟站起身,一身战甲镭镭作响,道,私以为掌管一方事务的乃是一州长官,若西南几州的知府连同羌族一起叛乱,里应外合,想分裂我大庆国土,也未可不能造成当今局面,如今有人处处想把事情往武将身上引,其心可诛。
这是把罪过都推到了文官身上,是文官吃里爬外导致军队反应不及败于羌贼,这要是说通了朝中众文官的面子往哪搁?底下的文官一听就不干了。
赫丞相立即起身踏出席列,拱手道:皇上,渝州知府戈政卓可是带来消息的人,未进京前也曾递过折子
那除了渝州,其他四州知府可递过折子?可曾想将事情禀告于圣上?迟蓟打断他道,臣倒以为是戈大人高洁,不同流合污,被其他四州知府钳制不得已才乔装来到京城。
赫丞相一笑:若是受其他四州钳制,为何不直接去江南一带求救,反而千里迢迢来京城?不会依将军所说,江南一带的文官也被那小小羌族给迷惑了心智吧?
也不是不可能,敢问朝中众人,谁将西南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放在眼里?不仅不能如常交粮食、交税银等等,还常生灾祸,需要其他州来多多贴补,恐怕在某些人心里,这西南让出去也罢。
赫丞相:将军若是这么说,那臣也大胆猜测一下,西南四州的知府若是被事先杀了呢?短短一年不到,西南那块地方抵得上五个羌国,就这样被羌贼肆意践踏,行动如此之快不得不让臣怀疑这是一场早就开始谋划的阴谋,敢问除了镇守十几年的镇南将军你,谁敢悄无声息地做这些?
迟蓟笑了一声,抬眸望向殿外黑漆漆的天空,今晚一点儿月色都没有,就连星光都少得可怜,可慢悠悠的,竟从屋角飘出一只白晃晃的天灯。
凡是要讲证据,没有证据我们就讲利益,敢问丞相,若我真的这么做,所谋为何?迟蓟收回目光,问道。
赫丞相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垂眸道:臣不知,臣也只是猜测一下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高声大笑,久经沙场的脸上闪现杀伐之气。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道,冷不丁地一脚踢翻席面,杯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崇信帝猛得站起来:放肆!迟蓟,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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