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良放下双腿,慢慢走到门后,开了门,垂眼的她看见了地上的钱,像探险家发现新大陆一样,她连忙蹲下身把钱都捡起来,有些激动地颤抖了一下。
她有钱了,不用再去吻安格斯了。
转眼间,她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笑漪泯灭,安格斯都不在了,她拿钱去跟谁换酒、换食物?她的心因此空荡荡,眼泪即刻溢出眼眶。
丧气、无助,郗良哭着走下楼梯,朦胧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她看见了案几上的东西:一碗浓汤、一份炸虾、一份牛排和蔬菜放在一起,汤面还隐隐有白色烟雾冒出。她下意识以为安格斯回来了,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东张西望,屋内却寂静沉暗。
暮色霭霭,风中带着太阳的余温,一个体格精瘦的男人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拎着空篮子潇洒地走向自己停在树下的车子,打开车门将篮子扔进去后他坐进车里,车子随之启动,逆着晚风稳稳前进,离后边远处的森林和房子越来越远。
郗良将屋里所有房间翻了个遍,不见半个人影,她回到案几边,看着食物咽了口水。她慢慢蹲下身,跪在地板上,伸出葱白的手指戳了一下牛排,然后放进嘴里含着。
为什么会有吃的东西呢?郗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肚子一直咕咕叫,她也不管了,抓起牛排就啃。
这一晚,郗良吃得很饱,也睡得很香,直到她醒来,天亮了,案几上依然摆了食物:牛奶、薄煎饼、培根和鸡蛋。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高高兴兴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只觉得这个房子里肯定有田螺姑娘,神话是真的,田螺姑娘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煮好食物,然后躲起来。她就此柳暗花明,唯一的疑问是田螺姑娘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如果早点出现,她就不用被安格斯折磨了。
为了不白吃田螺姑娘的,郗良特意拿出了钱,因为对钱没有概念,所以她随意地抽了几张放在厨房里,接着,她还认为自己应该像神话传说中的农民一样出门去劳作,这样回来才有得吃。于是她拿上钱第一次走出屋子,关上门,穿过前院,站在路边。印象里,她是从右边来的,所以她选择走右边,就这样踏上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郗良才开始看见房子。
第一眼看见的白色房子门口,有几个年轻男人在车子旁边搬东西,郗良不自觉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回看她,吓得她连忙别过脸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波顿站在门口蹙了眉头,“她怎么出来了?”
怀里抱着正方形纸箱的比尔摇了摇头,“谁知道?她居然还是走过来的!”
波顿啧了一声,“麻烦,我先去看看。”
比尔叮嘱道:“别被她发现了,到时候跑得更快。”
波顿浅笑一声,“知道。”
他们奉安格斯的命令来这里监视郗良,在昨天夜里,郗良入睡的时候,他们往她的房子里安装了监听设备。本该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如今却用在一个独居的寻常女人身上。他们因此清楚,这个寻常女人在安格斯心里有多不寻常。
郗良一直走,走得双腿都要断了一样,稚嫩的脚底板更是要散架,她才从热闹的街上走进一家酒吧。
莱利酒吧的墙上有个巨大酒瓶涂鸦,门边挂着打烊的牌子,但郗良没看见,她直接走进门。寂静的店里只有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男人,站在吧台后面微笑地看着郗良,“我们还没开始营业。”
郗良只管盯着男人背后一面墙,墙上嵌了柜子,柜子上面摆满各种各样的酒,还有晶莹透亮的酒杯,空气中还有亘古不变的酒精味。
见来人呆立不动,孤身一人,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男人朝她招手,指着吧台前的位置道:“坐下吧,你要吃点什么吗?”
郗良防备而拘谨地走到吧台前,低着头坐下,与此同时将手心里攥着的钱放在吧台上,道:“我有钱,我要酒。”
男人看着她生涩胆怯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吧,你成年了吗?”
郗良点了点头,尽管不知男人为何要问年龄,但她鼓起了勇气一本正经道:“我是个大人了,我还有未婚夫。”
男人闻言半信半疑,笑道:“真的?恭喜你。你想喝什么酒?”
郗良抿抿唇,随意指了男人身后的一瓶朗姆酒。
买酒不点名直接点一瓶,男人讶异的神情愈发遮掩不住而呈现在脸上。他将朗姆酒拿下来,再拿出一个杯子,一时之间不知怎么调酒,就看见女孩将二十美元推过来,然后自己倒酒自己喝。
“你不是美国人,对吗?”男人明知故问。
“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那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中国人。”男人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古怪可以解释,她一看就是刚背井离乡不久,对异国他乡的一切还完全不熟悉,以致于大白天要借酒消愁。“很高兴见到你。这瓶酒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漂亮的中国女孩。”他将二十美元推回去给她。
莱利酒吧外,波顿站在对面街边的路灯下,环抱双手佯装等待,深邃的眼睛时刻盯着店内的情况。
这是一家休息中的酒吧,他没法光明正大走进去。以郗良稚嫩的脸庞走进酒吧注定会被查看证件,波顿在心里倒计时,猜她肯定要被赶出来。但倒计时倒了两遍,他难以置信地眯起眼,只看见坐在吧台前的郗良甚至开始斟酒。
波顿等了很久,迟迟不见郗良喝罢走人,一直到中午,酒吧开始营业,陆陆续续有人进去。波顿没辙,走进酒吧,听见吧台前几个人在惊叹,问郗良,“你还喝得下?等下你醉了就没法回家。”
郗良一脸茫然,“什么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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