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戟与孟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曹淮安麻醉后身子一倒就睡去了。
次日,萧婵眼肿如桃,缳娘并未收拾东西。
萧婵想,若是他说上几句好听的来哄,昨日的事情就翻篇。可是一直到中午,也没瞟见他的人影,倒是有人进来禀报,说马车已毕备多时了,即刻可登程。
萧婵撇过脸,落了几颗泪,想来不久之后,就能收到第二封绝婚书。
曹淮安虽气蛊昨日的事情,指分得却很妥当,金银细软,无一事苟简,连送兄长的礼,都备着。今次送她回荆州的,是那位落落寡合的霍将军。
霍戟穿着可身的绯袍金甲,喜愠不形的坐在马背上默然等待,看到萧婵出来了,只在马背上微微欠身施礼。
萧婵整暇上了马车,两腮笑绽,表现自己心里是赤泼泼的模样。
马车缓缓驶出了城,城上的男子留目辚辚远去的马车,脸色不可遏的一历历沉下来。
大雁斜行横阵的飞过,萧婵褰起帘子,探出头来看了城门一眼。眼挫里瞧见了城上的人,心惋鼻酸,萧婵假装理着偏垂的发髻,摆出春慵之色,投到泪掉下来之前,赶紧放下了帘子。
孟魑嚅忍了半日,眼撑撑看着车轶渐渐延长。曹淮安还是无动于衷,可身上散发的冷气砭人肌骨,眼里满身懊悔,孟魑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公,不去阻拦吗?”
系意到曹淮安有所动容,孟魑又道:“昨日之事昨日死;今日之事譬如今日生,主公快些去罢。”
曹淮安垂下眼帘,不以为然的笑道:“兄长大婚,她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去荆州的,今次只是提前回了而已。出师益州前,繁庶成山,我不得拨冗陪伴她,她回荆州也是好事。”
昨日说的不过是心背之言,意下早就悔了百八十回。萧婵那句“曹淮安没有我想的这般好”一直萦绕耳畔。这句话不断的提醒他,萧婵对他十分失望。刻下空言无补,只得依着她说的话,她想回荆州,便放手让她回罢。
一场是非只因多开口,曹淮安心累无比。
马车已远离眶内,两条车轶引眸,曹淮安两脚不自由的跟着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城下。孟魑随后,曹淮安瞠然自失的站在车轶前,道:“孟魑,你让霍戟……”
孟魑以为主公心已醒悟回虑,开口吩咐让他去遮住马车,但只是听声带重的道:“让他要慢些走,先寻个识医术的人捎上,过那小寺村时,把姚姑娘一起带走,她身子常三好五歹的,要多加系意着才是。”
孟魑听后心里微微酸涩,拔步追去。
从出城开始,萧婵口眼慵然,没有开过口说一句话,身子斜签着坐。一直临近顿地,朱唇才强启,对马背上那位抖擞神威的霍将军道:"这下好了,我走了,兴许再也不会回来了,霍将军也大可放心了罢。"
霍戟说她在曹淮安身旁毫无是处,只会招惹麻烦,现在走了,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了。
她粲笑说的话,入耳却很是侧然。
霍戟不接一话,还是从前那副模样,神色自若,面无表情。
主公前段时日以书来谂,让他将并州之中坚带来凉州,并责以训领凉州兵的千里之任。
他领兵的把势在孟魑、窦成章与梁寿之间为之摽冠。他也是个常胜将军,战无不克,立的肤功不可胜数。今次的战事定是吃紧的,否则主公不会让他来。
果不其然,主公要出师益州汉中,除了这个已形之患。
益州汉中处于两山峰中界,有天授地设的关隘,难攻难进。进汉中之路有八条,无一是坦途顺路,皆是七高八低,崎岖险峻。将士不惮崎岖险峻,但跨过汉中之路后,体力透支,严敌一来,究竟勉强能抵拒而已。
出师汉中,艰难易败,稍出差池,雄赳赳的千军万马可在立谈之间,都冤冤枉枉的送了性命,当场灰飞烟灭。
如今离师期不到一月,主公又把护送少君一事交给他。少君在主公心中地位如磐石,他不得不靖恭委命,顺利完成此命。
孟魑骑马追过来时,萧婵心里动容了一刻,但他只与霍戟说了几句就匆匆折返。
到了此时此刻,萧婵终于心灰意冷,曹淮安真的不要她了。
主公的寄声,霍戟一一照做,第二日寻了个医匠捎上,不慌不忙的按辔徐行,到了第八日才将要到小寺村。
离小寺村还有三十里时,萧婵胃鬲生寒,朝食暮吐。到了半夜咳嗽续续,唾中带血,先前只是点点星星的血迹,今次却是血染红了半张雪帕,刺眼得很。咳了数十下,萧婵觉有恶气上壅,扼住咽喉,僵仆在地上狼藉大吐。
众人惊慌之际,脑袋皆空空。缳娘一面扶着她回到榻上,一面大喊医匠速来。
萧婵走后,曹淮安如失珍宝,愦愦不乐,入了夜就裸裎浮白。他想借酒将萧婵的事齐齐瞥脱脑后。清醒时犹可瞥脱,但醉时萧婵的五凿闪过,她喜乐,他便笑,她哀怒,他便叹气,常不由自主的说顿腹之言。
将士不时听见帐内传来叹气声,也跟着叹起气来。
萧婵走后第十日,曹淮安才出帐,却劈面撞到一个巡营小校,小校慌得忘了施礼,道:“主公,霍将军来信了。”
信上写着“凉侯亲启”字样,曹淮安屏着气接过信,回到帐里,看着封上的几个大字良久不启。
他既希望信中写的与萧婵有关,又希望无关。
颤手启之,粗略一番,只见台烛与墨砚啪脱一声,一个横在案上,一个落在地上。
烛火灭了,墨砚翻了。
曹淮安浑浑噩噩,将凉州之事委属周老先生,自己着忙蓦马要往萧婵那里去。负极骑马跑了几武,与前方的探马错镫而过。
探马兜住马头,敞声道:“主公有急报!渚宫失火。萧氏兵权落顾氏手中。江陵侯请主公驰救荆州。”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