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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有孕在身,到底身子弱些,夜里纪殊发了些低烧,浑身都烫了起来。万嵎让人去请孙大夫来,可孙大夫近日不在京中,便只寻了其他人来问诊,抓了几副驱寒养生的药,吃了几天却仍不见效,纪殊低烧断断续续地反复,也未曾有好转。
“夫人可有服什么其他的药方?许是药性相冲,耽误了功用罢。”上门看诊的是京中同仁馆最有名的老大夫,对自己开的方子颇为自信,又恰好碰上赵琮派人将纪殊原先喝的药给送来,便提议万嵎先将那边的药停了,让纪殊只吃自己这一副方子。万嵎并不觉有何不妥,于是应允了。
算到如今,纪殊怀有身孕已是五月有余,手脚都有些积肿,人却有衣带渐宽日渐消瘦之感,两颊比之先前凹陷了下去,许是因身子单薄,亦时常觉得冷。恰巧万嵎体质偏热,是以纪殊夜里睡觉时,总不自觉往万嵎怀里钻。
是日正午,已经到了纪殊往常午憩的时辰,万嵎将纪殊双足抵在自己胸口,握住脚踝轻轻给他揉着腿,好让他手脚的水肿消去一些,睡起来没那么难受。万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是让纪殊先红起脸来:“这些事让丫头们来做便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万嵎置若罔闻,手上动作毫无改变,仍是尽心尽力给纪殊揉着腿,嘴上却是道:“你猜,昨夜我给你掖被角时,碰着了什么?”
纪殊一时有些茫然:“什么?”
“我摸到它在动。”万嵎剑眉轻挑,他笑起来时很是好看,眉眼舒展开,少了几分久经沙场的戾气,增添了几分飒沓潇洒,语气也放得很轻,乍一听竟觉得深情款款,仿若百炼钢皆化作绕指柔,“你平日里有没有感觉到,它在踢你了?”
纪殊听出他话语间几分喜悦,一时间有些讶然,慢吞吞轻声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它白日里不常动,倒是很安分,或许夜里动得多一些。”
万嵎手掌贴在纪殊隆起的腹丘上,掌心的温热浸透单薄的衣衫。肚子里的小东西像是感受到父亲的亲近,竟轻轻动了一下,正好踢在万嵎手摸着的地方。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愣怔,随后万嵎唇边的笑意骤然加深了,皓白的齿尽数展露,初为人父之喜不加掩饰地流露于面色,还连忙俯身将侧脸贴在纪殊腹上,得意道:“这小东西定是知道我,聪明得很。”
说完,万嵎又换了一副面孔,颇有些严父的样子,对着纪殊的腹丘一板一眼肃然道:“你要乖,听话一些,别让你爹爹累着了,明白吗?”
看着万嵎的言行举止,一时间纪殊有些想笑,却又觉得眼底发烫。他何尝不想同万嵎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安安稳稳过好一家三口的营生,只是天不遂人愿,能抓住眼前的片刻,已是属实欣慰了。
纪殊病仍未好,常常头晕困乏,加之大夫也嘱咐道要他多多卧床养息,万嵎哄完纪殊入睡,便走出卧房不再打扰。
恰巧此时小厮赶来,前脚刚进院门还未来得及声张,后脚便被万嵎止住噤了声,怕他吵到纪殊午憩,小厮于是只敢小声地禀报道:“方才谢姨妈同阮三公子一道来了,现下正在正厅坐着呢,老夫人让小的来叫二爷您过去。”
万嵎闻言蹙了蹙眉,反问道:“阮荣?”自先前三月三一事起,万嵎对阮家人的态度便疏离了起来。每每想起谢姨妈无理取闹的丑态,他都觉得心寒,只不过毕竟仍是亲戚,并无必要闹得太僵,万嵎到底还是去了。
正午时分的日光明晃晃的,眩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堂厅中,谢姨妈正同谢夫人话家常,阮荣规规矩矩坐在一旁品茶,鼻观眼眼观心,并不多言。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谢姨妈见了万嵎,便站了起来,未等谢夫人开口,就亲昵道:“嵎儿来了。先前怡棠的病多劳你废心了,亏得送来的都是些品质上乘的药材,怡棠没出几天便好全了。”
“都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万嵎颔首示意,语气很平淡。
“过几日就是怡棠的生辰了,你还记得吧?”谢姨妈笑得平和,“她可天天盼着你去,嘴上老说你以前就答应好了的。不过你出征在外,顾不上这些,现下回京便好了,总算能给她过个生辰了。”
万嵎顿了顿,还是颔首答应了,“记得,七月初九,我会去的。”
先前他确实答应过要给阮怡棠过个生辰。当时情浓蜜意,儿女情长的诺言却屡屡因战事被拖延了下来,二人也曾在书信往来中许过诺,只是这一番平定疆土后归京,变数接踵而来,应对京中诡谲的政势已叫他目不暇接了,阮怡棠生辰一事倒叫他忘在了脑后。
他欠阮怡棠良多,于心多少有些愧疚;再者这是二人有约在先,他失约多年,如今谢姨妈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总不好再推脱,失了一诺千金的风范。
不过是赴宴为她贺生辰罢了,这等微不足道的心愿,于情于理,他都应满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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