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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区居民已被安置妥当,这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陆云夺跟着上将先生乘坐飞行器飞往斯图亚特家的祖宅,确认了心爱的人“没什么事”、“还活的好好的”之后,他才平静了不少,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便是发情期Omega性情不定、阴晴难测的特点,这会儿又不去再管坐在身边的Alpha,而是转过身埋头整理自己的小玩意。
蛋黄色的床单脏兮兮的,蹭上了烧焦的碳灰,甚至还可以嗅出两人欢爱时的味道。一摊开,里面就呈现出了陆云夺最最珍贵的东西们:一堆旧衣物……洛尤尔也不分四六给包了回来……日记本、勋章、合影、项链、小海螺……
他如数家珍,一件件清点,期间Alpha还探过头来问道:“东西全不全?”
“唔,都还在……”
“这个是什么?”上将大人难得有了好奇心,看到了熟悉的物件,好像是自己以前“丢失”过的一个袖扣?
事实上,那是他在易感期强制塞给人家的,也没问人家要没要。
其实他曾经还妄图把自己一身的行头——从外套到内衣、手环、银行卡、军官证都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不过陆云夺没好意思收。
Omega赶忙机敏地扑倒那些破东乱西上护住,小声道:“不给你看!”
洛尤尔:“……”
行吧,不看就不看,反正他刚刚卷走的时候也看了个大致,应该都是些有私人纪念意义的东西。
……
车灯扫进斯图亚特祖宅大门的时候一群佣人跟保镖已经站在两旁做好了迎接准备。
陆云夺还是认生,不让碰也不让抱了,躲在Alpha的身后怯懦懦地被请进了正厅,看到收悉的老管家想打招呼又不敢,即使众人争先恐后地微笑着向他传达友好,他也没做多表示,紧抿着嘴唇,知道这种场合哭出来不是很礼貌。
明明在刚才的救援活动中“社交恐惧症”已经治愈了,这会儿再次被“打回原形”。
快凌晨三点,斯图亚特夫人只在丝绸睡衣外面批了件毛绒绒的外搭,就急匆匆地从旋转楼梯上小跑下来迎接。
她茶褐色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卷卷地散在肩头,没化一点的妆,素颜依旧美艳无比。
女佣们被下令去准备些“夜宵”,为深夜回归的两人洗洗风尘。
夫人热络地拉着陆云夺的手来到宽敞明亮的餐厅落座,这里的举架太高,四层楼一直打通到棚顶,巨大的欧式碎钻吊灯悬在天花板上,仿佛随时都可能坠下来。
太空旷了,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Omega更加拘谨而无助。
对于陆云夺非同往日的异常,聪明的斯图亚特夫人早就发觉了。她不动声色的嗅出了他身上至少有上百种的信息素气息,尤其是一位Omega的草莓味跟自己儿子的风铃草味最甚——可能是在灾区救助站沾染上的,她当然已经看过了新闻,而陆云夺刚好就住在那条街区——要知道,人在慌乱惊恐之中是控制不住自己信息素散发的。
悄悄在女佣耳边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下人就小心翼翼地喷起了信息素消除剂。
没有了Alpha的信息素,Omega更焦虑了。
梳着背头的执事臂挂方巾,即便是深夜时分,规矩跟礼仪也半点不失。他侧过身子将陆云夺面前餐位上的小小雕花茶杯摆正,往里注入了滚烫而新鲜的牛奶。
偌大的长形餐桌上只坐了三个主人,不免有些空荡。
洛尤尔就坐在对面,几个小时之后的清晨有一场视频会议要开,所以只有他在大半夜喝黑咖啡,看报纸。
斯图亚特夫人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紧挨着陆云夺而坐,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她的语调又慢又温婉:“你看你,不要太拘束了,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说来也奇怪,陆云夺见谁都怕,对着夫人却十分亲切依恋,他看着眼前年轻美貌的妇人——她生出大儿子的时候刚满十八岁,所以现在年龄还不到五十——但精致绝美的五官与高贵典雅的气质使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几,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不住地想要接近——
陆云夺盯着她琥珀般璀亮的眸子怔怔地开了口:“妈……妈妈。”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他一直想这么叫她。
无论是在受伤的时候、挨饿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她待他都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好,陪伴他、照顾了他一整个童年,所以他也想跟米柚那样,在她怀里打滚儿,叫一句“妈妈”。
洛尤尔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被咖啡呛到了。
夫人却“噗嗤”地笑了出来,抬手顺走他发丝间的一粒灰烬,温柔地说道:“‘妈妈’可不能白叫,你以后得住进来呀。”
陆云夺支支吾吾,紧抱着怀里鼓囊囊的破被单局促不安,涨红了脸。
夫人问:“这是什么?我叫人帮你拿楼上去?”
陆云夺低着脑袋,很明显,不想让别人动他的宝贝:“不行,不
', ' ')('好……”
斯图亚特夫人奇怪地抬头望向对面的大少爷。
洛尤尔头也不抬地品着咖啡,道:“他发烧了,脑子不清楚。”
夫人紧张地摸了摸陆云夺的脑袋,说:“没有啊。”
洛尤尔:“刚退。”
夫人:“嗯,正好,你的手臂需要重新包扎——我给阿兰再打一个电话,叫他来时带一点感冒消炎药什么的。”阿兰是斯图亚特家的私家医生,24小时随时待命的那种。
“……”
夫人:“对了,我还想问呢……这次酸雨,你怎么也去了?还把云夺给带了回来。”按理来说,这种消防任务还轮不到联邦上将本人亲自到场。
洛尤尔撒谎不打草稿:“路过。”
夫人也不愿意跟大少爷多说话,觉得没趣,就把视线又放在了陆云夺身上:“云夺,身体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讲,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陆云夺:“好、好!”
夫人:“照顾不好你,某人可就要心疼啦。”
陆云夺:“……”
洛尤尔:“……”
这话一出口,又没人肯接了。
夫人:“面包很快就烤好了,吃完了就快去睡……啊,我才想起来,听说你现在在马厩工作?那里累吗?如果不习惯的话,我叫人给你换个地方……”
她可能是太久没看到陆云夺了比较开心,而且本身就是个话痨,一有了话茬就格外热情。
陆云夺:“习惯的!”
这是真的,每天跟本没什么正经事儿,就随便溜达溜达,还算是个体制内正编,给交保险,工资稳定。
一筐热乎乎的面包被摆上了餐桌,香喷喷的洋葱奶油酱加牛肉粒也被掀开了盖子,但陆云夺没有什么兴趣,一直想吃摆在餐桌中央的、垒了三四层的幻彩马卡龙加提拉米苏。
夫人却给他递上刀叉,把牛肉粒送到他眼底,一言不合就转移了话题,好像一早就打算把对话往某件事上引:“嗯,等再过两天,戴维恩回来了,我让他接送你上下班。”
这下换陆云夺傻了,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疑惑地盯着夫人,摆明是在抗拒,急得说不出话。
可夫人却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别害羞了,我都知道啦……也别想瞒着我,我虽然算是你们上一辈的人,但没有他爸那样死板……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只要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我举双手支持……”
陆云夺:“我不是、我……没……”
夫人:“现在你们刷的那个微博我也在看,不是说了吗,有社会团体在申请修改联邦法律,Alpha跟Alpha在一起,不丢人的……我也跟戴维恩说过了,妈妈很开明,不会强迫他去找些什么贵族Omega,只要是他喜欢的,妈妈都同意。”
陆云夺:“啊……”
夫人:“他这孩子,就是不会好好说话,白耽搁了这么些年……你都不知道,他一回家就成天说起你的事,没人搭理他他就自己嘀咕……还记得你父亲以前在南边种的郁金香吗?老陆走后,他还一直打理着,这不,我方才还叫人摘了两朵,一会送到你屋里去……”
陆云夺:“记,得……”
他无助地看向洛尤尔那边,谁知对方却一直低头看报纸,并不准备救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夫人:“他还说啊,将来得在B区东边的郊外买房,那边山多,地广,花园大,好种花……”
知子莫若母呀,那二少爷心里想啥他妈能不晓得?戴维恩的心理年龄真的有够令她着急,欺负人家、冷言冷语地怼人家、各种找茬,不就是为了得到人家的注意力?她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就是少了一个跟未来“儿媳妇”促膝长谈的机会。
到这里,对面的上将先生终于冷冷地开口插话道:“吃完饭该睡觉了。”
他母亲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摊了摊手,妥协道:“……好吧。”
知子莫若母,可斯图亚特夫人承认,大少爷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确实不知道。
猜不透。
……
……
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吧。
洛尤尔从中学时代起就开始住校,很少回家。
每次回来祖宅,就被元帅大人按在书房里读书,从书房的窗户可以遥望见远处的山坡,层峦起伏的翠绿之间总会看到少年们玩耍的身影。有一次戴维恩向陆云夺炫耀新买的限量版足球,年少的小花匠面露艳羡。可不知怎么的,两人唠着唠着二少爷就将球一抛,伸腿把球踢到了仓库的房顶上,然后趾高气昂地命令小花匠去捡,自己却站在梯子旁边看风景。陆云夺为了踢球,心甘情愿地顺着梯子往上爬,等爬到一半的时候浑然发觉梯子在剧烈摇晃,没几秒他就被甩了下来,摔在戴维恩身上,两个人落在一起。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斗嘴,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好不热闹。
寒假,还是同一个角度,窗外积起了厚厚的白雪,小花匠
', ' ')('陪着戴着仙人球毛线帽、穿着圆滚滚机器猫羽绒服的瑞卡在山顶上堆雪人,刚插进去最后一颗葡萄当眼睛,就见一连串的雪球飞来,把那可怜的“雪宝”爆了头,炸成了无数白沫。瑞卡都忘了哭,一回头,看到他二哥正在往空气枪里塞满雪块。陆云夺气势汹汹地过去找对方理论,要去拿走戴维恩手里的气枪,争抢中不免发生了推搡,于是他俩双双滚下山坡,瑞卡一看,也慌了,哭着哭着就一屁股往下坐去,跟滑滑梯似的一路滑到了戴维恩背后,把他二哥给铲倒了,陆云夺一看,便忍不住大笑出声,转眼就被某人塞了一后脖颈的雪球,三人开心地打起了雪仗。
很和谐。
洛尤尔很少会溜号走神,但只要这扇窗外有人,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被转移注意力。
他们可以肆意地在外玩耍,但他不可以。
后来,他从军校毕业,偶尔回到母校的时候每次看到戴维恩或者陆云夺,十有八九就是两个人呆在一起,无论是在虹桥上、走廊里、教室中、图书馆内,他俩就都在交谈,亦或是争执,总之好像有着无数聊不完的话。
洛尤尔想,哪来这么多话呢。
而每逢圣诞节回到家中,二少爷更是毫无避讳,炫耀似的在全家人面前款款而谈:陆云夺每年都跟我选一样的课,唉;还强迫我给他尝新研究的果汁,害我吐了一下午;他肯定是喜欢我,不然不会连报考战舰执照都跟我选择同一批次……
全都一字不漏地钻进了洛尤尔的耳中。甭管他想不想听。
所以,每当在战役中碰见早早就在军校显露头角、神采奕奕的某个军队小干部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冷淡、疏离,保持着最基本的上下级关系,就像没有除此以外多余的交集。
换句话说,根本不认识。
而那人却对“保护人民群众、守护世界和平”天生有着极大的热情,洛尤尔曾经觉得他是整个部队里最称得上是最英勇冷静并兼的Alpha之一,别人不敢上的活儿他上,别人敢上的他也不会闲在一旁。
他身为他的下属,在他的面前与许许多多的中级士兵无异,对着他敬畏有加,接受命令汇报任务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认真从而引发了紧张,长长的睫毛总是一直在抖,清瘦的脖颈总是撑不起军装的领口,俯身敬礼的时候可以从空荡荡的缝隙里瞧见凸出的锁骨。
以前的上将先生十分笃定地认为,自己的自制力绝对是不输他人的。
但事实却是,人这种生物,遇见真正想要的东西时根本抗拒不了。就像一颗朝气蓬发的种子,你把它埋入土里,按住上方不允许它发芽,他就会依依不饶地从一旁的空地里窜出来,你再堵住,它还会再自己找地方;再比如一包装满了细沙的麻袋,沙子越兜越多,装不下了,它总会有坏掉的那一天,你缝缝补补,也难以阻止它溢出重围;又比如,在笼子里饲养的小仓鼠,有一天它咬开笼子逃跑了,你把它捉回来,修好小笼,它也会趁你不经意时接着嗑,你修它嗑,不知疲惫地、执着地一直嗑嗑嗑……
于是,压抑得久了,易感期这玩意就说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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