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弃站在门口看着江鹤衣的背影,感叹道,“还真是长大了。”转头又对唳风说,“鹤衣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江鹤衣从到唳风家第一天就是个大麻烦,是个娇滴滴的小少爷,冷不得饿不得,姑娘都没他那么娇气,可是他还是把这个麻烦安抚好了,“没有的。”萧轻弃和江鹤别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会正是问问唳风的好时机,萧轻弃说道,“鹤衣太娇气了,爹爹去世后,我和他大哥也给他看过好几户人家,富贵的又怕对他不专一,鹤衣在家任性惯了,家里人都事事迁就,怕他以后到了别人家会吃亏。”
这话是说给唳风听的,没想到唳风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把衣衣交给我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萧轻弃没说话,算是认了,唳风又说,“你们好奇我的身份,我姓唐。”萧轻弃猛的想起了江鹤衣手镯上的图徽,那是唐大将军家的家徽,萧轻弃脸色骤变,连声音都低了几分,“你是唐将军的什么人?”江鹤别也是一愣,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前过唐凡生了,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头衔,成了朝堂里忌讳的名字,江鹤别对唐家印象很深,当时他才四岁,江鹤衣也才刚满周岁,那段时间,父亲和爹爹特别忙,忙着帮一位故友脱身,至于后来怎么样了,也没听父亲和爹爹提起了,如今唳风说他姓唐,萧轻弃就直接问道了唐将军身上,让江鹤别也是一愣,他觉得他甚至能猜到唳风是什么身份了。
“唐凡生是我父亲。”萧轻弃才想到房间里的牌位,难怪没敢写名字,江鹤别一直没说话,这会才问道,“鹤衣都知道吗?”唳风点头,“他都知道。”顿了顿又说,“江伯父的救命之恩,唳风铭记于心,一开始猜到衣衣的身份,确实是想报恩,可是后来…他太招人疼了,喜欢上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唳风在情爱反面确实拙于表达,连当时和江鹤衣表面心意的时候,都是想了一路才想好怎么跟江鹤衣说才能说清楚,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行动比言语来的更有力。
唐唳风的性子很像唐凡生,隐忍执着又有耐心,虽然江鹤衣嫌他又呆又蠢,可是在萧轻弃和江鹤别看来,这是份厚积薄发的韧劲儿,唐将军后半生委身于这个小村子,心中愤恨难平,唐家冤屈未洗,江鹤别突然说道,“我和鹤衣嫂嫂不能待太久。”唐唳风回答,“我知道,大将军带兵从北疆往京城进攻了。”唐唳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江鹤别已经占下了北边的城池,他当时就想到,江鹤别肯定是反了,怕江鹤衣担心就没敢和他说,江鹤别接过话,“唐家还要靠着你洗刷冤屈。”如果是别人娶了江鹤衣,江鹤别现在这种情况,宁愿弟弟留在这个小村,等到战事都平息了,再决定以后的事情,可是偏偏江鹤衣跟的是唐唳风,唐唳风身上还有家族冤屈。
唐唳风眼中的神色沉稳又笃定,“父亲虽然从未提过要我为唐家沉冤得雪,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平安一生,但是他还是教我练文习武,他不说是不想我一直背负着家族的重担,怕我因为唐家的是事情丧命,但又希望我能有朝一日重振唐家。”唳风顿了顿,“可现在有衣衣了,我做什么事都要好好想想。”江鹤衣突然推门而入,“你去哪我就去哪,打仗我也跟你去。”
江鹤衣是倒回来拿银针的,听到唳风他们在屋内讲话,忍不住多听了一会,等到唳风说他做什么都要想想江鹤衣的时候,江鹤衣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就推门进去了,急吼吼的找到了银针,又要急着出去,”病人还等着我了,我等会就回来。”留三人在屋内面面相觑,倒是萧轻弃先反应过来,“这下唳风是不是重新回答刚刚到话了。”
江鹤衣要和唳风一起跟着哥哥嫂嫂北上了,临走之前,唳风和江鹤衣又去了趟山洞,和爹娘做了道别,“孩儿一定不负父亲所托,定要还唐家一个清白。”江鹤衣到走之前还不安生,他什么都想带走,唳风给他做的碗筷茶壶,热捂子小、软被和披肩,炕带不走,一院子的小动物也带不走,兔子只能放了,鸡鸭都送给隔壁张婶照看了,恨不得连房子都一起搬走,唳风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等事成之后,你想回来我们就回来。”江鹤衣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头一扭撞进了唳风怀里,“谁要回这个破烂地方。”
几人快马加鞭的回到了营里,江鹤衣好说,在营里当军医,可是唐唳风不一样,江鹤别不能一来就给唳风职位,军营不比别处,能有头衔的都是有军工的人,况且他和江鹤衣的关系也没告诉其他人,江鹤别和萧轻弃不一样,这些跟着江鹤别的人,早就知道了萧轻弃,萧轻弃一直都是营里的军师,他和江鹤衣就少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江鹤衣要独自住军医帐,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看到唳风的人影。
越是往南打,行军速度越快,不到半月的时日,唳风带着一批人马,偷了燕城的一个措手不及,期间有好几个城池的郡守,都在江鹤别的军队到来之前,就跑的跑,逃的逃,打的太过顺利了,占下燕城后,江鹤别的军队暂时扎营整顿,一直都没有和闻人彦交过手,江鹤别不敢再贸然前行,跟着他的人,除了江家军,剩下的是自愿打仗的流民。
皇帝还留着闻人炎,没有让他轻易出征,闻人炎接替的是唐唳风父亲的位置,是皇帝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江鹤别守在北方,闻人炎守在南方,闻人炎虽然在官场上的风品不好,但对皇帝愚忠,可是江鹤别不像闻人炎,江鹤别忠心的是天下百姓,皇帝需要江鹤别又防着江鹤别,大概是有江鹤别和闻人炎给他守着江山,皇帝这几年来荒淫无度,又受奸臣迷惑,心中已经没有天下百姓,想的都是如何独揽大权。
一路南下打的再顺利,战争还是会有人员伤亡,江鹤衣忙于救治士兵,有些只是受了皮外伤,有些却是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好在送来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唐唳风和江鹤别,能让队伍在燕城修整是再好不过了,加上城里的大夫,总算是让江鹤衣的压力没那么大。
江鹤衣和唐唳风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也不能说是没见面,江鹤衣都是照顾完伤患,弄好伤药,偷偷去看的,躲在树后,偷偷摸摸的看演武场里的唐唳风,每天看着唐唳风在出征的队里,又担惊受怕的等着他们回来。
虽说是整顿,并没有让队伍进城,江鹤别怕一时的大意,让将士都忘却了那份紧张,但是数月来的出生入死,还是想好好犒劳一下将士们。城中投诚的官员,听说江鹤别要设宴,也都纷纷前来赴宴。
送礼成了官场上的保留节目,这些都是军人,权利和富贵都不是他们现在求的,这些官员精的很,送了不少的女子过来,都知道江鹤别是成了亲的,还是男妻,谁都不好用女子去讨好他,可是唐唳风不一样,唐唳风战功累累,又没人知道他和江鹤衣的关系,想要讨好他的人不在少数。
宴上唐唳风的位置靠前,江鹤衣只是个小小的军医,本来他也不想凑这个热闹,躲在角落里吃着东西,顺便偷偷摸摸的看唐唳风,围着唐唳风敬酒的人太多了,自己坐在远处看,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好远,江鹤衣有点闷闷不乐,他早就习惯了和唐唳风生活在一起,现下是战事紧迫,他不得不放下他的任性,一心扑到受伤的将士身上,自己已经好久都没和唐唳风说上话了,江鹤衣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就一饮而尽。
“唐副将年少有为,将来一定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其中一位官员说道,马上又使了个眼色,“这是绿柳,绿柳还不给唐副将倒酒。”叫绿柳的女子坐到了唐唳风身边,唐唳风下意识躲了躲,又朝着被人群挡着最后面的位置,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江鹤衣在哪,唐唳风被灌了很多酒,神情有些恍惚,可是还是想去看江鹤衣,旁边的绿柳倒了酒,又端到唐唳风的面前,“唐副将。”唐唳风甩了甩头,推拒了一下,“大人太客气了。”没敢接,人太多了,他看不到江鹤衣。
那位大人的声音很亮,江鹤衣听的很清楚,虽然人多,他看不太真切,还是能看到一位女子坐到唐唳风身边了,江鹤衣压下心中的怒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酒又浓又烈,是这群五大三粗的将士们最喜欢的,可是烧的江鹤衣心坎儿疼,江鹤衣看不到唳风的表情,却能看到女子倒了杯酒端到唳风面前,旁边的人谄媚的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唐唳风推拒了一下,还是接过酒杯喝了。
江鹤衣被自己灌的头昏脑涨,心里像是被人挖空了,很不好受,想发脾气可是又咽了下去,唐唳风现在可能根本没空哄他,一想到这里,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推开了桌上的酒,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唐唳风喝了酒就有些心虚,又朝着江鹤衣的位置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到人,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不胜酒力,先失陪一下。”绿柳赶紧跟了上去,“唐副将,绿柳陪您出去吧。”唐唳风没看到江鹤衣的人,刚刚还坐在这儿的,这会人就不见了,酒骤然就醒了一大半,有些心慌,回道,“别跟来。”
军帐里太闷了,闷的江鹤衣喘不过气来,一股脑的跑到河边,才稍微冷静了点,脸上还是烧的慌,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气的,一经风吹,眼睛就像进了沙子一样,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唐唳风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很讨厌,江鹤衣用手背蹭着脸,心中郁结的去扣着旁边的树。
唐唳风问了好几个人才在河边找到江鹤衣,人就杵在树边,唐唳风有些怯,让他带着人去夜袭都没怕过,可是偏偏怕江鹤衣哭,站在离江鹤衣几步之外的距离,轻声喊道,“衣衣。”那人像是吓了一跳,猛的蹭了一下脸,唐唳风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哭了,想要走上前去看,刚一动,江鹤衣就吼道,“别过来。”带着重重的鼻音和哭腔,唐唳风呆在原地没敢再动,江鹤衣还是背对着他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