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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是靖城一方富贾,作为本城天工院背后商会势力之一,凌恪当然留意过他们,不过并未发现什么特殊。
邹童与齐家有关系也不稀奇,师匠与商人们往来,接些私活赚点外快,只要做得不过分,教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辛涣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如果已经有人发现了邛武,的确可能做一个局引诱他跳。
要想验证,只需看邛武之后的遭遇和纹图是否真的意义重大。
但凌恪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邹童或许真是一个关键人物,这一猜测并非空穴来风,理由正是齐婉来自齐家的背景。
齐婉几人是为了夺取凝脂木被山匪所困。
凝脂木与军士傀儡的材质如出一辙。
邹童与齐家有牵连。
邹童手上有一张经过细致伪装、作用不明的纹图。
隐约可见一条串连的线。
而邛武得到纹图的巧合——在辛涣看来很巧合,他才见到邛武就发现了纹图,凌恪却不如此作想,这些日他们筛查了无数消息,做了不少无用功。
……
“好了。”辛涣揉着额角起身,面前放着两张同样的纹图。
太阳还没落山,凌恪眼中浮现异色:“这么快?”
“是啊,结构确实奇怪,不然还能更快一点。”辛涣疲倦神色一空,顺杆子便往上爬,“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张纹图最多五级,对他而言不算复杂,也就是解构费了些工夫。与陆胤传承侧重单纹结构不同,这副氏纹的特殊在于复合架构,恰好是他涉足较少的领域,复刻不难,要彻底弄清楚其特性还需要慢慢研究。
当然这点就不必细说了。
凌恪失笑:“是。”
“那是不是值得一点奖赏?”
“?”
“亲我一下。”
“……”
这件事会不会太频繁了……
辛涣见人楞着没动,“啧”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啾”了下,自己把赏讨了。
“这张纹图怎么办?销毁吗?”他指的是原件。
“不。”凌恪摇头。
一座城池的势力不单在明面上,也有地底下的。
二人再度出门,找的便是靖城一家黑商。
百宝楼。名为百宝,实际卖的只是百货,氏纹器物都不入流,少有人光顾。
商铺很寻常,掌柜也很寻常,只不过走上二楼,进入一间密室,一切就不寻常起来。
“赵公子光临寒店,可是又带来什么消息?”一名戴着青色鬼面、声音雌雄莫辨,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迎上前来。
他(她)是对着辛涣说的。
“不是消息,是想委托阁下出手一件物品。”辛涣神情自如地接话。
来之前他已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凌恪之前用的,调查到的那些不相干又有一定价值的消息,就与黑商交易打通渠道。
只不过化名是赵羽……你的部尉知道名字被这么用吗?
“好说,这位贵客是?”
不同颜色的鬼面对应重要程度不同的客人,有严格规矩,眼下凌恪是生面孔,是以鬼面人有此一问。
“家里做主的人。”辛涣笑了声,伸手揽住凌恪的腰。
鬼面人了然:“二位想出手何物?”
辛涣递出纹图。
鬼面人端详了一阵,问道:“此物是全权交由我们出售,还是买主出价,两位自行决断?若是后一种,需要先付佣金。”
虽然看不出鬼面人对这副氏纹的态度,但对方肯接这个活儿,已说明一些问题。
“后一种。另外请阁下转告,买主若愿意告知购买它的理由,价格可以商量。”
“哦?”鬼面人似乎觉得有点意思,不过并未多问。
会对纹图感兴趣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知道氏纹秘密的人,另一种是想知道的人。
前者是他们想找的人,后者是可以帮他们找出秘密的人。
这步棋有没有用不好说,但纹图放在黑商手中至少能规避麻烦。
结束交易,两人这次是在地字十三号房换回装束,准备去取了定制器具返回酒楼。
临出屋门前,凌恪忽然拉住辛涣,在后者疑问的目光中靠近,嘴唇碰了下,很快撤退,轻咳一声:“奖赏。”
拥挤狭窄的露天作坊,青年将最后一批捆扎好的叠箩花搬入库房,走进前院店铺。
“处理完了?”
“嗯。”
账房打开簿册记录,取出酬劳道:“三十二枚血晶。”
青年仔细点数,他身量很高,弓身在柜台前几近对折,肩骨嶙峋支起衣衫,确认无误后,向账房打了个招呼离开。
槐市正是热闹的时候,青年闷头穿过人群,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只在途径告示长廊时偏了下头,前日被他撕下的告书位置又张贴了新的,不过没有人关注。
日头
', ' ')('西斜,在学舍屋檐前洒落一小片金光,光里站着个人影,远远朝他招呼,小步跑到跟前,递出一封折好的文书:“裘凡,你的课业批函。”
送完东西,同修忍不住多抱怨了句:“我说,你还是买个纹螺吧,花不了多少钱。”
裘凡抿着唇不说话。
同修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道别走了。
裘凡捏着批函,慢吞吞打开屋门,点了油灯,坐在桌前打开批函,不出意外,今年的成绩仍是丁等。
他发了会儿呆,拿出一本厚书和一叠画满了奇异线条的纸张,埋头对照着校对、批注、修改、填补。
这项作业一直持续到深夜,新添了三页图纸,裘凡满脸疲惫地放下笔,眼神有种对不上焦的茫然,这一《青木屯生阵》在四级纹阵中也属于顶级难度,而他仅仅在纸上布阵,根本无从验证对错。
甚至这些并非纹图,线条也并非氏纹,而是普通纸笔所画,哪怕只激活氏纹也不能。
每条单纹看似是线条,实际内部结构精细繁复,用纸笔线条代替氏纹绘制,简直是件可笑的事。
但裘凡这么做已经四年多了。
他又拿出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是纹阵所需阵材的数量与价钱,算了算今日赚的血晶,在两项材料后方打了对勾,而下方还有长长一串名称。
裘凡捏紧了笔,照这个进度,只这一套阵材都要攒到下半年。
目光又落在批函上的“丁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桌前呆坐的青年终于再次有了动作,翻出一张被揉皱过的招募书,手掌松开又握紧,神色在变幻往复。
夜晚安静平和,凌恪和辛涣都待在酒楼的小院屋中,不打算外出,伪装身份最重要的是行迹合理,才能尽可能减少他人怀疑。
然而一条传讯打破了这一安宁。
埋头研究氏纹的辛涣只见凌恪霍的站起,取了椸架上的外袍:“我出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
凌恪没有回话,只是把纹螺给他,匆匆出了屋门。
“等等——”辛涣没来得及阻止,查看纹螺才发现是邛武发来的消息——“老大救命!扬楚河!”
他面色一凛,邛武出事了,连一天都没过完。
可扬楚河?这家伙不是出城了吗?
辛涣担忧皱眉,有心想跟去,却明白自己恐怕很难帮得上忙,不甘地握了下拳。
往日纸醉金迷的扬楚河畔一片狼藉,画舫停靠在岸边,岸上聚集了一群惊慌的人们,凌恪赶到的时候,混乱似乎已经结束了,几支城卫军正在收拾残局。
他低调地混进人群,听了一圈消息,据说是有个通缉犯藏在水里突袭杀人,好些人或是身死或是落水,城卫军赶来才控制了局面。
凌恪看向河中,水面幽深,血迹正在稀释淡去,他观察河水流向和周遭环境,悄悄朝一个方向行去,片刻后在一处偏巷角落找到了浑身湿透、受了重伤的邛武。
后者听到脚步声警觉地做出防备姿势,看到来人才松懈下来,呼出一口气道:“老子差点死了。”
凌恪走上前,大致查看了下他的伤势,问道:“挂坠呢?”
“干啥?”邛武掏出挂坠给他,凌恪手上用力,一声裂响,白火腾起燃烧。
“哎——我的东西!”
“先走。”他拎起邛武。
“不用这么小心,老子把城卫军引来了,他们不敢追过来。”
“靠,你能不能轻点儿,老子现在是伤患。”
“等会儿,挂坠有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子会遇袭?”
“闭嘴!”
找了处废弃破屋,凌恪把人放下:“今晚怎么回事?”
邛武一五一十地交代,他本来是去画舫找乐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船上渐渐安静了,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画船已经开到离岸很远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袭击他的人突然出现。
人数很多,实力也不弱,邛武抵挡不住跳了河,那些人继续跟着,他拼命游到最近一条船下,杀了个人把水搅浑,引来城卫军才得以逃脱。
“你为什么没出城?”
“我……谁知道这些人敢在城里动手?”邛武心虚地缩着脖子,倒不是没把凌恪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他待久了荒山野岭,好不容易回到城里逍遥了一段时日,哪舍得出城?又自恃修为,觉得不管什么场面都应付得了。
“等等,出城了他们不是更好动手?”
凌恪并不解释:“你暴露身份了。”
出了城,一来地形复杂,行踪难以锁定,不至于被人提前埋伏,二来也不会暴露得这么彻底。
邛武为了引起城卫军的重视,抖露了本来的通缉犯身份,当时逃散的留青山匪众不少,贺芊芊几人也知情,不管是袭击者还是卫军署,只要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一定会查到他们头上。
麻烦在于,他们不一定经得起查。
他的语气平淡,邛武却感觉到额头
', ' ')('命纹发热,慌张道:“等、等一下,你不会想杀我吧?我好歹替你做了那么多事……”
杀了邛武要是有用,凌恪早就动了手。
“袭击你的人暴露踪迹了吗?”
“不知道……”
凌恪沉默,邛武屏住呼吸,他也知道今晚是自己掉了链子,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置他。
“两条路。”凌恪慢慢开口,“第一,我现在杀了你,第二,你去卫军署自首。”
“靠!”邛武爆了句粗口,“这他妈有区别?”
“你在留青山当山匪,后来被我俘虏,在被押送进城的路上找到机会逃脱,为了躲避我一直藏在城中,今晚的事除了和我有关的部分,都可以照实说,包括起因是你偷了东西,东西已经在黑市出手。”语气毫无起伏地继续陈述。
“老子是通缉犯,还杀了人,他妈的要偿命,不是坦白就能逃罪的!”邛武气得砸了下地,伤口再度崩血。
“你可以选到军部服苦役。”
“还不是一样,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苦役就是被送上战区前线的炮灰。”
“是,你若是能在卫军署撇清和我的关系,到了前线,我会保你一命。”
孟教的西北战区与全教和北境相接,凌恪可以伸一伸手,其他战区就鞭长莫及了,不过押送苦役的原则一向是就近,邛武有极大概率被送去西北。
邛武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张大了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鬼的村里高手。
“少问。你选哪条路?”
这有得选?邛武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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