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红叶谷的时候,为了安身立命,又开始习武。可他习武的根基全都被祝殊同毁掉了,想要再把武功练出来,就只能剑走偏锋,去练副作用极大的禁术。
他练的那一门禁术,不挑资质,修炼速度奇快,威力也相当大,唯一的坏处,就是修炼的人短命,还容易走火入魔,虽是都可能命归黄泉。
可不练的话,在红叶谷里,没有保命的武力,空有一身惹人觊觎的本事,只有被人当成棋子摆布的命,当然,若是连惹人觊觎的本事都没有,就只有做炮灰的命数了。
那时候,他对尘世没什么留恋,只想着快点儿报了仇,以后能活多久随便老天爷的心意。
但再遇见萧蕴后,心境却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他后悔极了年少时的轻率。
情不知其所起,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放不下了,可他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陪着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跟周光启好聚好散之后,他们两个朝夕相处,却一直都没提成亲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命归黄泉了,实在不该耽误好姑娘;萧蕴也怕连累了他,韩家人个个都是疯子,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任何跟她有关系的人。
再后来,秦暄就出现在了萧蕴的生活里。
此人的血脉里,流淌着几分韩家人的偏执,但做事勉强还算有底线,一身才华和天赋也压得住乱局,若说秦氏皇族里还有哪一个人能中兴社稷,恐怕就只有他了。
可惜这个人是韩皇后的亲生子。
好在秦暄与母族的关系极差,又众叛亲离,值得他们雪中送炭,扶持他夺位。
若是知道秦暄后来会给他们带来那么多的祸事,叶辞想,他无论如何都会离这颗灾星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打交道。
然而人世间没有如果,这混账得了皇位还不够,还想把萧蕴也一起收入宫中。
可那时候的萧蕴,在皇宫中住过十年,不知受了韩皇后多少委屈,这辈子做讨厌的,就是皇宫这个地方了。
可秦暄在偏执任性这一点上,真是十成十地随了韩家人。
知道人家姑娘不喜欢他后,就想来横的,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明里暗里制造流言,让人人都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又刻意亲近萧羽,摆明了是拿孩子当人质,用舆论和孩子逼她就范。
再后来,就有了韩槿的死,行刺杀之事的延平。
他之前对秦暄说的话,都是真的,延平差一点儿就要了萧蕴的命,可见断人心脉这一招,着实不太靠谱。
萧蕴昏睡了六年,养伤养了三年,叶辞怕自己的身体坚持不到她好起来的那一天,又不能把她送回帝都,就把她托付给了盛青泽,如果哪一天他出了事,希望盛青泽能替他守护她。
说起来,萧蕴会伤成这样,跟盛青泽也有一定的关系。
大秦武林的两大巨擘,斩业寺和道真观,一向互为制衡,延平出身斩业寺,盛青泽出身道真观,延平在帝都行刺萧蕴的时候,道真观已经得了消息,当时的观主却遵循以前的章程,没让人拦下延平。
原因是盛青泽见识过萧蕴的剑术,认为她的资质不下自己,将来成就也不会弱于他,并以赞赏的语气,把这话说给了道真观的观主听。
而那观主觉得,这样一个人出在皇族,对大秦武林不是什么好事。
朝廷和江湖一直维持着一个平衡,江湖人财势浅薄,不掺和朝堂的事情,朝堂畏惧那些武林高手的武功,也不插手江湖的事情。
可若是皇室中出了一个绝世高手,那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更要命的是,萧蕴的功法不俗,这意味着,她还有可能培养出更多的高手来。
因为这种私心,延平对付萧蕴的时候,道真观袖手旁观了。
盛青泽自觉有愧于萧蕴,真心实意的答应下来,不仅帮他护持萧蕴,还跟他们联手干掉了延平。
紧接着,帝都里皇帝秦暄驾崩了,他的身体也撑到了极限。
但延平死了,延平带来的麻烦却远远没有结束。
因前朝推崇道家,今朝就刻意崇佛抑道,是的斩业寺这样的武僧门派一日比一日壮大,没了一个延平,延平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伯,徒子徒孙都还在呢!唯有把道真观变成后盾,才能让斩业寺投鼠忌器。
于是,这就有了秦暄离魂后所看到的一切。
他其实觉得,盛青泽跟萧蕴,两人志趣相同,同道相惜之情要远远多过其他。
盛青泽性情疏阔,修习的剑道和他的人一般,讲究随势而为,顺天应命,不勉强自己,也不会勉强别人,不管萧蕴怎么折腾,他都能包容。这样的人,大概没人会不喜欢。
再之后的事情,他管不了,也没法管了。
他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个寒冷的冬夜,璀璨的星空突然暗淡下来,星星如同雨水一般,在他的眼前坠落。
而后他觉得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今生。
他问过盛青泽,盛青泽也是那个夜里,莫名其妙地发现,他的人生倒退了二十多年。
后来,在红叶谷密地一游后,叶辞猜测,他们应该都是被时空逆转送回来的。
可是,他回来了,萧蕴却没回来。
他如何能甘心呢?
上辈子,他们相知相恋,可她为家仇所困,他为身体所累,终究不能走到一起,就连相守的日子都那样短暂。
这辈子,他没了那具随时都有可能归西的身体,如何还能过前生的日子呢?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萧蕴,于他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心里那人的影子,可每每走近了,前生的旧事一桩桩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时候,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不是那个人,而他,越来越想念那个人了。
重活一次本是人生幸事,可若是你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再也找不回来的时候,就未必还是幸事了。
他不甘心。
他想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