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羡慕得直抽抽,但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扭曲着嘴角坐在原来阿梨的位置上,干瞪眼看阿黄发呆。
冯氏觉得有趣,她从旁边笸箩里抓了把瓜子给胡安和,“吃罢。”
“唉!”冯氏慈眉善目,胡安和对上她的眼,感动得一塌糊涂,双手将东西捧过来,“谢谢阿嬷。”
昨日冯氏收拾厨房杂物,从橱柜的底层翻出了半袋子陈年的大米。这米约莫放了半年多,原本早打算拿出来晒晒的,但那日薛延和阿梨突然回来,冯氏激动着就给忘了,紧接着忙忙碌碌两个月,这米已经有些返潮,怕是不能吃了。
昨晚上吃饭时候,冯氏还在和阿梨说心疼这糟践了的米,阿梨抓了把看看,觉着若是泡一泡磨出浆子来,说不准能做肠粉。
她与冯氏一说,冯氏没多想便就同意了,她不是个磨蹭的人,今日一早便就拿去打豆浆的店里去,给了些钱求人家帮着给磨一下。
人家店里也忙着很,腾不出空来,说可能会晚。阿梨不着急,她和冯氏商量着在店里吃,反正食材齐全,也省的提着几十斤的浆子跑来跑去。冯氏自然没意见,两人等着薛延回来后有人看店子了,便就忙着去做前期的准备。
薛延蹲在一边给阿梨添火,胡安和啥也不会干,抱着阿黄在一边看热闹。
先加少许油将葱花与蒜末爆香,而后倒些生抽和冰糖稍煮一段时间,再将本就备好的花椒、八角、香叶、生姜片和香荽倒入,加水,小火炖煮一盏茶时间。阿梨用长柄杓搅了搅,而后盖上盖子,到一边去和冯氏剁粉馅。
酱料味道咸香,还有丝极淡的甜味,说不出的馋人好闻。
胡安和猛嗅了两口,惊奇道,“小梨花,你怎么什么好吃的都会做啊?”
小梨花。薛延本来挺温和地站在一边,但听着这三个字后就冷了脸,他转身屈膝撞向胡安和后腰,动作一气呵成到胡安和反应不得,便就听薛延附在他耳边低低地骂,“你长一张狗嘴啊你,嗯?敢乱叫?再胡说八道牙给你揍掉!”
胡安和回身捂着腰,眼泪汪汪快哭出来,他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但屡屡被薛延狠手伤害。
薛延一脸凶神恶煞,胡安和不敢造次,点头道,“不乱说了。”
阿梨忙着拌馅子,没管他们两个做什么,等将肉剁碎拌上盐后才偏头看了眼,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胡安和强颜欢笑,“阿梨,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阿梨弯了唇,她盛了些水刷锅用,温声说,“我爹爹生前是茶商,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每次遇到好吃的,他都会去问人家学该怎么做,然后回家教给我娘,我娘再教给我。这道菜是我爹去广东泷州时候见到的,他说吃起来感觉很奇妙,润润滑滑,便就学下来了。只是泷州那里会放虾子,味道更鲜,咱们这里没有虾子,也没有那么多酱料,味道许是会差些。”
润润滑滑,胡安和听着这四个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薛延懒得瞧他,又嫌他妨着阿梨做活了,拽着他到门口去,不让胡安和在店里转。
临走前,他不忘掰一块糖馓子到阿梨嘴里,又将剩余的收好放柜里藏起来,生怕有人馋嘴会偷。
胡安和孤苦伶仃站在大街上,他气不过,揪着阿黄的尾巴,重重哼了声。
酉时过一刻的时候,米浆被送回来。
剩下步骤便就简单许多,先将粉皮铺好,肉馅码上去,粉皮小心卷起来,再开火蒸便就成,阿梨做活利索,一锅长长的卷粉很快就蒸熟。用刀子整齐切好,再淋上刚才煮好的酱汁,便就热腾腾可以吃了。
天已经擦黑,薛延将碗筷都摆到门口的桌上,点一盏灯摆在桌面上,四个人围坐了一圈。
做好的肠粉晶莹剔透,弹牙但不粘牙,酱汁咸香,果真是又润又滑。
胡安和一肚子馋虫,坐在那里吃得没完没了,等其余人都下桌,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薛延帮着阿梨和冯氏收拾碗筷,留着他自己一人在那热火朝天。
等还剩最后三段的时候,胡安和终于有些撑,他抹抹嘴巴,正琢磨着要不要厚脸皮地带回家给他娘也尝尝,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个人。
那人寻着味过来,是来买宵夜的,盯着盘里东西看了看,问,“这什么?”
胡安和说,“肠粉。”
那人问,“多少钱?”
胡安和哪里知道多少钱,他看了看粉里的猪肉馅,觉得肯定贱不了,就随口说,“三文一段。”
那人问,“能试吃吗?”
胡安和把自己碗里剩下那一半夹给他,说,“行。”
客人脾气好,也没嫌弃,挺配合地吃完,而后道,“味道好!剩下的我都要了。”
胡安和眨眨眼,在心里惊奇,这钱赚的这么容易吗?
第40章 章四十
薛延在屋里洗筷子, 碗碟碰撞声音太大, 胡安和吵嚷半天他也没听见,直到胡安和抓了一把钱冲到他面前。
薛延弓腰坐在矮凳上,有些不耐烦道, “让让, 挡光了。”
“什么光不光的,事情那么多。”胡安和面色红润有光泽, 狠狠拍了他肩膀一下, 大声道,“看我手里, 老薛,我们就要发财啦!”
薛延抬头,瞧见他手里那一捧铜板,眉梢一跳, 终于直起腰来,问, “哪儿来的?”
胡安和便就勾唇一笑,而后蹲下来,兴致勃勃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又设想了下以后若是这么卖,多长时间能攒到给永安街的那个店面装修的钱。
薛延抖抖手上的水, 安静地听他瞎掰,面色从刚开始的略有喜色变为镇定。
胡安和看他那副样子,慢慢也消停下来, 欢实不下去了,他咂咂嘴,问,“你不高兴?”
“我高兴。”薛延用尾指勾了勾眉梢,胳膊肘拄在膝盖上,与胡安和平视,“但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胡安和正了脸色,“你问。”
薛延说,“你爹是县令,你也该对陇县如何了如指掌罢。你说说,咱们这个县,有多少人。”
胡安和以前翻过胡魁文案头摆着的户籍,他是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人,略微思索便就回忆起来,“到上月十三号,陇县城内一共是三千七百人,六百九十户,算上周边闲散村落,约有六千人左右,一千一百户。”
薛延点点头,又道,“那每户人家一年赚多少银子?”
在这样的偏僻县城,五十两便就足够祖孙三代好吃好喝地过上一整年舒服日子,而对于普通农户家,一年三十两算是不错的,还得是青壮年多的家里。若赶上收成不好,天灾人祸,说不准连这个数都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