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不是心动, 是慌乱与无措。脑海里嗡一声, 四肢百骸都像万蚁爬过, 发麻。
咬断饼干。用力地推程京闻的肩膀, 他似乎意会,松开了脑后的桎梏。
杜窈一口气还未舒完——
后颈直直撞上他温凉的掌心。
心跳空一拍, 抬眼去看他。
便见灰蓝色的眼底蓄势的暗浪,奔腾席卷,生出一种要把她吞没的汹涌。
恰逢灯火重明。
趁程京闻阖眼的间隙,杜窈慌促地拨开他的手,坐远了一些。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杜窈再也捱不住了, 胡乱答完真心话的惩罚, 便借困了的由头先走。
躲在楼梯间的门后喘气。
碰了碰脸颊,比发烧时还烫。又伸手摸了一下嘴唇,触电似的, 叫她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
“有电梯不坐?”
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
知道是程京闻。杜窈不敢转头,声音都是少见的又怯又软:“……我想走楼梯。”
不等他再说, 便逃也似地上楼。
程京闻也跟在后面。不论杜窈走得多快,始终步伐平稳地留出后三阶的距离。
影子长长地被扯到杜窈脚下。
不免叫她分心去看, 便没注意台阶, 脚尖一绊, 整个人直直往前摔——
手腕被握住。
一股向后的力, 扳回她的身形。杜窈摇晃两下,后脑碰上了一方结实的胸膛。
鼻尖聚上凛冽的苦艾气息。
杜窈呼吸略屏。慌促地甩开腕上的手,往前几步,转身。几乎是以无理取闹的语气叫出来:“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程京闻神色寡淡。
眉骨拓下鸦青色的阴翳,拢住眼里一点晦涩的困惑,平静地立在原地。
杜窈抿住嘴角,深呼吸一口气。
知道自己语气未免有些过分,可想道歉的话卡在嗓子眼,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缄默片刻,转身,走出了楼梯间。
走到房门口,低头在包里找钥匙。
旋开两道门锁,推开,倏地又想到昨天凌晨的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由往左边看——
没有人。
程京闻没有跟过来。
杜窈心如乱麻。进门,锁好。整个人扑回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明明困,但心跳很快,吵得睡不着。
她亲了程京闻。
主动的。
杜窈缩在被窝里,伸手。在空中悬停片刻,轻轻按在嘴唇上。
时间无限延缓,杜窈思绪放空。直到手机未关声音,一条垃圾短信跳出来的提示音打断。
——她在干什么?
倏忽回神,杜窈一把捂住脸。
便是在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也油然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直起身,打开手机。停顿两秒,搜索“吊桥效应会持续多久”,没有确切时间,但有人说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不是真的心动。
杜窈盯着屏幕,慢慢松懈一口气。
不是真的心动。
还好,她不是真的还喜欢程京闻。
杜窈沉沉地想。
-
晨起熹光,闹铃与鸟鸣叫醒杜窈。
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回放前两天的情景,走马灯似的,一遍又一遍。甚至夜半起来喝水,都恍然程京闻还坐在沙发上,守着她。
杜窈有些疲倦地收拾行李——来花都岛这一趟属实有些亏,果真应验出发前不大好的征兆。晦气,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这样想,直起身,检查是否行李齐全。
视线转到沙发的时候,瞥见角落里有东西发着银色的光。
走近看,才发现是一块机械表。
男款,价格不菲的品牌,想来是程京闻落下的。迟疑一下,还是收起来,想着去前台退房时一并叫工作人员还给他。
可是走出房门,分明与去电梯不顺路,杜窈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程京闻的屋门口。刚拐个弯,便瞧见清洁车停在走廊里,门是敞开的。
程京闻已经走了。
杜窈定定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拉上行李箱,离开了酒店。
回上京的一路倒是顺利。
没在船上遇见程京闻,飞机上也没有。好像真的老天听见她口不择言的心声,应验,叫程京闻远远离开。
杜窈回到家,径直走回房间,把平板充上电。盯着漫长的开机页面,屏幕里映出一张略显疲倦的脸。
她自言自语:“杜小窈,你不是一个不守信的人,对不对?一码归一码。”
说完,便在七天回收期的废纸篓里,把在船上的设计草图恢复了出来。
看了看,把痣涂了。
传上电脑,添补细节与颜色,备份。
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江柔行程结束,回家了。
不等杜窈出去迎,江柔已经扒在房门边上,探一个脑袋看她:“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
杜窈:“这不是很正常。”
江柔上下瞅她:“玩得不开心?”
“没有——”杜窈瞪她,“我是出差!”
江柔心里嘀咕她只工作了一天,其余时间都和程京闻在一起,算什么出差。
但这话万万不敢讲。又捺不住好奇心,只好卖队友:“嗯对对对。可是,我听卢豫说你这几天和程哥待在一起,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