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青的拇指压在她的眼角轻揉,“不哭了,好吗?”
舒安吸气,鼻翼缩动,“我觉得好像掉进了无底洞,一直在下坠。”
有件事,舒安一直没跟他说过。
从广州回来以后,她常做噩梦。
梦见她收到广州法院的死|刑判决。
这一年,陈竹青的工作太忙,每次她在挣扎呼喊里醒来,身侧都是空的,她蜷缩在床头,抱着自己的身子取暖,眼泪无声落下,顺着脖颈淌进衣衫,凉到心里。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很久,只有陈竹青抱着她时,她才能稍稍定神。
舒安在他怀里仰头,“这些糟糕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陈竹青从没这么无力过。
他低头,从她眼里看见的只有同样慌乱的自己。
两人抱在一起,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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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梦欣的大姨这次来,主要就是告诉他们移民新加坡的事。
因为要出国,广州那边还一摊子事等她处理,她在西珊岛待了三天,就带着儿子离开。
舒梦欣到码头去送。
她不懂什么叫出国和移民,只知道大姨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不会来看她。
舒梦欣把珍藏的漂亮海螺壳送给表哥,又拿出一张三好生的奖状送给大姨。
在小朋友眼里,这两样就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她扥了下陈竹青的衣袖,“姑丈,你可以抱我起来吗?”
陈竹青会意地蹲下身子,将舒梦欣高举过头顶,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
舒梦欣举着手,不停朝船走的方向招手。
她边招手边喊:“阿哥,大姨,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的!”
喊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嘶哑仍不放弃。
舒安的手覆在她后背拍拍,“梦欣,乖,别喊了,一会嗓子该哑了。”
舒梦欣哭得很厉害,耳朵自动屏蔽掉周遭的声音。
叫喊只是发泄悲伤的出口,她才管不了船上的人能不能听见,越喊越大声,直到哭晕在陈竹青怀里。
陈竹青抱着孩子回家,半路上,舒梦欣身子一抽,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猛地抱住他的脖颈,怯怯地问:“姑丈,你说大姨他们还会回来吗?”
“他们不回来。我就带你去看她。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你是无所不能的工程师。”
“嗯。”
陈竹青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腾出来要和她拉钩。
舒梦欣却摇头,“不拉钩了。做不到我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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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所这边的旧楼改造不需要太多工人,陈竹青将工程队大部分人都调到羊角岛修建新村。
向文杰也到羊角岛去帮忙。
他的沟通能力强,陈竹青把最麻烦的和两个村长对接的事交给他。
向文杰坐在村委会的办公桌,拄着脑袋看文件,“你倒是会分配,这么麻烦的活给我?”
陈竹青不爽地拍他一下,“这本来就是你的任务,我才是那个不明情况接手的倒霉蛋。”
副食品加工厂已于上月验收,筇洲在第二日就把两套加工机械运过来。
东、西两个村村长儿子全去跟着技术工学,一周后,工厂正式投入生产。
陈竹青看过他们加工出来的杂鱼罐头,像模像样的,味道也不错。
因为这样,村里人对他们的工程更配合。
向文杰翘着二郎腿,两手交叠地放在脑后,惬意地说:“按照这个进度,估计明年六月新村改造的一期工程就能验收。”他抓起桌上的设计图,指着图上的一栋栋红砖房说,“这建好了,跟城里的小别墅也没差嘛。哪个天才设计的,真厉害。”
陈竹青睨他一眼,故意不接话,看他要如何继续。
向文杰一点不尴尬,也不害臊,自顾自地夸:“原来是我这个小天才。哥,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改名叫向天才了。”
陈竹青卷起桌上的报纸,敲在他头顶,“叫你向‘天屎’。”
“这件事,你还要提多久啊!”向文杰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陈竹青看他是真的火了,语气立刻软下来,“不提了。跟你说件事。”
看他一脸神神叨叨,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向文杰瞬间来了兴趣,拉着凳子凑过去,“说!”
“我昨天听从西珊岛过来的工人说,卫生所那边的工程进度很慢,樊云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工地巡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