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岛这边有陈竹青和向文杰,他们回西珊岛是轮流回去的,保证至少有一个人留在这。
向文杰上周才回去过一趟,陈竹青以为他会知道情况,没想到他同样是一脸懵,跟第一次听说这事一样。
陈竹青额前出现冷汗三条。
果然是不能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他扶额,“你回去那三天都没去工地看看?”
向文杰耸肩,“没有。”
陈竹青又问:“那你干嘛了?”
向文杰理直气壮地说:“处对象啊。我和飞燕去看电影了。”
“你他妈……”能不能上点心。
话没骂完,向文杰截断他,问:“那你之前回去去工地了吗?”
“去了啊……”陈竹青只去逛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没再去了,心有点虚,声音渐小,“我看樊云良那时候状态没什么问题阿。”
樊云良比他们俩晚两年进工程院。
最初来实习的时候,还是陈竹青带着他的。
他不是工农兵学员,是七七年高考考进大学的,虽然只有大专学历,但一点不比他们所谓的本科差。
动-乱时期,没有高考,大学生都是由单位或者村里选出来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
工程学院因为有专业要求,送来的学生素质会高一些,但在校期间还要去听各种讲座,写读后感、文章,大量挤占了他们的学习时间。
陈竹青大学第一年的教授还因为被批□□思想,换了个更年轻,专业更差的老师。
向文杰替樊云良说话,“他工作一直很认真,没问题的。你别想那么多了,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正是因为他平时太过认真,出现如此反常的举止时,陈竹青才会担心。
他们的工作需要高度集中,不能有一点差错。
陈竹青手心攥出一把汗,“希望没事吧。”
**
从十月开始,樊云良的妻子频繁给他寄信。
频次由原来的一个月一封,增多到一周一封,甚至是两三天就一封。
西珊岛的信件全靠一周一趟的物资船运送。
有时候是两三封一起送过来的。
这一年,樊云良家里出了不少事,两边的老人先后病倒,女儿又小。
尤其是暑假,他女儿上的幼儿园没办假期托管班,原本是老人帮忙带着,现在一边老人住院,一边老人的身体同样不太好。他的妻子只能上午带着孩子去上班,下班又带着孩子去医院照顾老人,一直到晚上十点回家了,把孩子哄睡,还得在厨房忙碌,做第二天的病号餐。
如此坚持了一年,她实在受不住了,一封又一封地询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回家。
西珊岛的建设工程队,五、六年才轮换一批人。而且调出来容易,再往回调却难,得看福城那边缺不缺人,如果不缺可能会归属筇洲工程院,或者继续待在西珊岛。
一想到还有三四年,甚至更长时间要熬,樊云良的妻子几乎要晕倒。
她本想写信告诉他,她的处境有多艰难,希望他想想办法。可西珊岛位置偏僻,通讯麻烦,她满怀期待得寄出信去,要等好久才得到回复。
一来二去,她逐渐失去耐心。
于十二月,向他提出离婚。
她的态度很坚决,随信寄来的还有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她们现在住的是樊云良单位的公房,她已经向单位申请了福利房,然后带着女儿搬走了。在那份协议里,女儿归她,家里的存款大部分是结婚时的彩礼和嫁妆,她一分没动全还给他。
樊云良和妻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最初到西珊岛时,妻子是有想过跟着一起来的,但她在机关单位做文员,工资待遇好,工作稳定,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没跟着来。
走的时候,樊云良捏捏女儿的小鼻子,说:“等你上小学,爸爸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天天陪你,好不好?”
女儿还在咿呀学语的阶段,没法说完整的句子,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要爸爸。陪我。玩小木马。”
当时两人想着,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没想到过了一半,妻子就撑不住了。
她在信里有几句话像锋利的小刀,剖开樊云良的心,一字一句是质问也是失望。
她说:“我常在想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所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有时候,想让你安慰我几句,可每次你的信寄过来,我的心已经在失望里凉透了。”
“现在对我而言,分开比在一起更轻松。是我违背了当初会等你回来的诺言,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吧。希望你赶紧签字,把这些事了结。我真的很累了。”
樊云良看到离婚协议书的第一反应是要撕掉它。
可转念一想,妻子已经动了离婚的念头,他撕掉这一封协议就会有第二封,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樊云良给福城工程院打电报,询问能不能结束西珊岛的工作,再调回原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