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娘吓得跌坐到地上。
她双手合十,对着贾勤勤吊死的那棵歪脖树喃喃:“贾医生,你别怪我,那天拉你去打胎的人里可没有我啊!我是一直不支持这种强行引产的,我劝过她们好几次,她们不听啊……”
念叨半天,猫叫没了,房顶也没有小猫踩着砖瓦走路的细碎脚步声了。
冯大娘松了口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可没等站稳,脑袋上忽然挨了一下。
像什么东西落在她头上,很轻,又很迅速地擦过。
头发被那东西抓了下,两边有碎发垂落,头发丝挠在脖颈痒痒的,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寒意。
冯大娘定睛一看。
是一只黑猫从房顶上跳下来了。
那只黑猫踩着她的脑袋,蹦到院子中间,就立在贾勤勤吊死的那棵树下。
小猫浑身都是黑毛,没有一点杂色,黑得油光透亮,跟寻常的野猫一点不一样。可村里人讲究,这样的纯色黑猫不吉利,没人会养。
黑猫黄色的眼珠自带灵气,炯炯有神地盯住冯大娘,把她盯得直冒冷汗。
冯大娘呼吸变得急促,骤然提升的心跳在耳膜那咚咚咚地响。
一人一猫地盯着看了会。
冯大娘心里虚,先败下阵来。
她踉踉跄跄地跑回家,连村委会的门都没锁。
回去以后,那双黄色的猫眼像刻进她脑海似的,无论白天干农活,还是晚上睡觉,就连在梦里,梦到的都是那双眼睛,还有孩子啼哭一般的猫叫。
冯大娘得了失心疯的消息一经传开,村委会更没人敢去了。
冯家不知从哪请来个跳大神的,在自家院子里一通做法,又从兜里拿出两张黄符,用什么神火点了,泡进水里,和成符水让冯大娘服下。
喝了那个水以后,冯大娘的睡眠质量慢慢恢复。
后来,村长请跳大神的到村委去摆阵做法。
那人拿着桃木剑故作玄虚地院子里挥舞一阵。
看着像乱挥的,又好像有章法似的,把村民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会,他突然顿住,朝计生办的大门那一捅。
没有捅到什么实物,只是朝空气里扎了一下。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叫村长找来一个脸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水倒进盆里,又把剑尖在水里搅和一会。
大约十几秒后。
水面传来细微的刺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炸开。
前排的村民围上去看,发现原本澄清的水慢慢变红,像流血似的。
村长瞪大眼,问:“这是什么?”
那人捻着胡子回:“这就是我替你们抓的鬼。这种鬼怕水,被桃木剑伤了,再碰到水就死了。”
村长以为事情解决了,正开心着。
那人拿着个自制的探测仪,在村委会的院子里走了一圈,说:“这个地方怨气太重。普通的符是压不住的,要请大仙来。”
村长两手拢合在腰间,恭敬地问:“怎么个请法?”
跳大神的说:“请人办事,就得拿出你们的诚意……”他在村长面前摊开手,拇指和食指拢合轻轻搓了搓,又问,“懂了吗?”
村长连连点头,“懂了。你说需要多少?”
跳大神的话没说完,后一步赶过来的王景玉带着派出所的警察冲进院子里。
警察一眼认出那人,叫道:“黄半仙?好啊,又是你!”
村长正准备往外掏钱的手顿在衣兜里,发懵地抬头看向警察。
黄半仙求饶道:“这回可是他们主动找我来的。”
警察不听他辩解,先勾住他的胳膊控制住他,然后才向村长解释:“这个人靠着给人算命作法,已经骗了好多家。只今年筇洲那边就有两起案子了。没想到流窜到你们这来了。”
冯大娘是吃了他给的符水好的,拨开人群站出来为他说话。
冯大娘女儿扶额,无奈地说:“妈。你这几天之所以睡得好,是我去医院开了安眠药,碾碎了加在你的牛奶里,才不是因为这个符水。”
冯大娘震住,“那你怎么不早说!”
女儿撇嘴,有些委屈,“我早跟你说去医院看,你又不愿意,非得说是撞邪了,让哥哥给你找这么个人作法,我有什么办法。”
骗术被拆穿,黄半仙受到村民的一阵哄笑和白眼,讪讪地跟着警察坐着警车离开。
冯大娘也觉得丢面,捂着脸跑回家去。
王景玉拿着喇叭站在院中央,“封建迷信不可取。身体不舒服可以去医院挂号,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部队,找派出所的同志解决。千万别相信这种什么半仙,全是骗人的。”
村里有祖庙祠堂,有信仰的人不在少数,对王景玉说的并不认同。
村长跳出来说:“可他刚才确实抓了个鬼,还当着我们的面融进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