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在屋里扫地,看见有人来了,赶紧开门,“您好。我叫舒安。”
刘毓敏点头示好,“刘毓敏,岛上的小学老师。舒医生你好。”
舒安没太习惯这个称谓,顿了下才应声,“刘老师好。”
刘毓敏和他们说了些岛上的情况,比如去哪挑井水,去哪买东西……
舒安在船上没什么感觉,在这站了会,胃里反酸,歪头干呕一声。
刘毓敏稍惊,“舒医生是怀孕了吗?”
舒安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晕船而已。”
陈竹青那抹布擦了块凳子给她坐,“你歇着吧。我来打扫。”
刘毓敏有点可惜的说:“唉哟,本来想带你去岛上转转,捡点海货……”
“好啊。我想去!”舒安从椅子上弹起,“现在去吗?”
刘毓敏担心地和她确认,“你能行吗?”
舒安在招待所就听那里的工作人员说过赶海的乐趣,她期待了好久,现在有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一扫刚才的萎靡,拍着胸脯保证,“可以的。”
刘毓敏瞧了陈竹青一眼。
他无奈地笑笑:“去吧。我做饭,等你回来吃。”
刘毓敏摆手,“你整理行李就行。晚上统一上我家来吃。”
她怕两人客气不来,又补了句,“梁团长让我来请你们的。”
第24章.1983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西珊岛的南面驻扎着一个守备团,部队的生活区和操练地全在这,医院、学校、办公楼一栋连着一栋,东面的港口停泊着几艘巡航舰,西面是本岛的一个自然村,北面仍在开发中,只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和沙滩。
为了将沙滩和道路分开,西珊岛东、西、南三个面种了一整排的椰子树。
舒安边走边感叹,“好多椰子树,夏天到了,可以做冷饮……”
刘毓敏摇头,“不行。这些椰子算战|备物资,不能随便摘的。夏天是台风季,有台风登录的话,物资船没法准时来,靠椰子也能捱一段时间。”
舒安‘哇’了好大一声,知识库又扩充了些。
而后,刘毓敏带她在生活区逛了逛。
小岛上没有商店,吃的、穿的、用的全靠物资船运送,然后由部队统一配发给战士和驻岛的工作人员。
食堂后有一片的菜地,地上插着木条作支架,看那个叶脉走向,舒安猜测种的应该是茄子。
西珊岛没有冬天,一年四季都能播种,抵消了些物资匮乏的窘迫。
刘毓敏看着那片菜地,目光忽然柔和许多,“三年前我来的时候,这还是一片沙地呢,什么都种不了,长不出来。是战士们靠探亲、出岛执行任务的时候,从外面将泥土一块一块带回来,组成了这片小菜地。”
舒安虽然没体验过她口中的艰难,但站在这望着那片翠绿的菜地,心中同样感慨万千,有种无法言说的喜悦不停上涌。
刘毓敏回过神来,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瞧我。跟你说这干嘛。走,带你去钓鱼。”
听到‘钓鱼’,舒安一脸兴奋,要不是和刘毓敏不太熟,放不开,她能原地蹦起来。
他们是吃过早饭从招待所出发的,午餐是船上女兵给做的海鲜面,用的就是走船时现钓的几条鱼。鱼不多,全切成段去熬汤了。所以那个面汤非常鲜,舒安原本是不爱喝面汤的人,但中午那碗面却吃得很干净。
鱼汤早下肚消化了,可现在想起,舒安嘴里似乎还能尝到那股鲜味。
她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兴冲冲地跟在刘毓敏后面。
刘毓敏先去活动室那借了两根钓竿和两个小水桶,然后带着舒安往未开发的岛北面走。
那不住人,鱼群密度大。
西珊岛和闽镇的海滩不同。
闽镇的沙滩细密绵软,太阳晒过的地方热气从沙里钻上来,烫得没法下脚。靠近海的地方,海浪拍在沙滩上,洇出层层白圈。
西珊岛的沙子颗粒饱满,混着许多圆润小石子,或许是季节的原因,现在的气温虽高但阳光却不毒辣,海浪攀不上的地方仍温湿温湿的,好像光脚踩上去也没什么关系。岛的坡度缓,岸边还有许多焦岩,风激起的海浪扑到岩石上,散成小水花回落到沙滩上,再荡不出白圈。
礁石密集,围成了许多天然小水洼。
那些水洼里圈着不少小鱼,有的跟着浪上来,找不到出口回去,急得在水洼里打转。大一些的水洼,则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在那进进出出的,从石头细缝穿梭在几个水洼之间。
舒安蹲下身子,看到有条巴掌大的小鱼被圈在一个和它差不多大的水洼里,它在那拼命摇尾,浅洼里的水被它拨出一半,小鱼的背脊露出一半,快要搁浅,看上去很可怜。
舒安看那条鱼不大,还没到能吃的时候,决定帮它一把,伸手将它抓起来,往远处的海里丢……
谁知,盘旋于头顶的海鸥瞧准时机地俯冲下来,稳稳地将鱼叼走。
舒安仰头,看见海鸥一仰脖,直接将那条鱼吞咽下肚。
舒安:……
头略低,在心里为它默哀三分钟。
刘毓敏走过来,手搭在她肩上,“你不扔,这些坑里的鱼本来也是要喂海鸥的。”
提起海鸥舒安总是能联想到,向文杰在甲板上顶着木板四处奔逃的惨样。
她咧着嘴,笑嘻嘻地将这事告诉刘毓敏。
刘毓敏没她想的那样惊讶,嘴角勾了勾,笑容很浅,“这里的海鸥还真不能随便乱抓。”说着那手指在眼角比了一圈,“有种体积小,通体白毛,眼部到脑后一圈黑的燕鸥叫黑枕燕鸥。这种鸟分布广,虽然不是濒危物种,但也是保护动物呢,不能随便抓的。”
舒安仰头盯着天空成群的海鸥,它们的体积很大,头部也没有黑毛,和攻击向文杰的是一类,但不是刘毓敏说的这种黑枕燕鸥。
她暗暗捏了把汗,还好在船上向文杰只是打嘴炮,没真把那些鸟怎么样,不然可麻烦了。
接着,刘毓敏又和她科普了些岛上常见的保护动物。
舒安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些入迷,她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种类的动植物,还遍地是保护物种。
“刘老师,你懂好多哦。”
被人夸了,刘毓敏抿嘴笑笑,“我是动物保护专业的。原来这些东西只能在书本里看到,没想到来了这天天见。”
舒安和她边聊边往海边走。
因为要赶海,舒安特意换了双长筒胶鞋,走的路来吱扭吱扭地响。
这里的沙滩有太多砂石了,很不好走。
舒安随手捡起一节像珊瑚形的石头,“好像被磨平的珊瑚哦。”
刘毓敏瞄了眼,“那就是珊瑚。是海底是珊瑚白化后形成珊瑚礁受碳钙渗入。而后经历不停的地壳变动,受高温高压的作用形成化石。”
听到如此复杂的形成过程,再结合‘化石’两个字,舒安抢先一步说:“这也是属于保护物种对吗?”
刘毓敏含含糊糊地应:“算吧。但这特别多。喏,你脚下踩的也是……”说着,她往舒安脚下瞄了一眼。
舒安当即跳起,小跑两步,后退两三步,离开那块有珊瑚玉的地方。
刘毓敏笑嘻嘻地去拉她,“没事。这东西很难得,但也很多,只要不开采、不拿了去卖钱,踩了就踩了。这些有的是海鸟产蛋时,叼来围在这做标记或做保护用的。一些比较大的珊瑚玉的密集处,还会成为灵芝蟹的躲藏地。”
“灵芝蟹?”
“嗯……”
刘毓敏不知怎么形容,往地上四处看了眼,没找到那些小家伙。
“就是青紫色的螃蟹。那些可真就是濒危物种了。”
舒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而后,两人找了块大焦岩,坐在上面边聊天边钓鱼。
用来作饵的是从食堂那拿的饲料,为了能更好地让饵粘在勾上,炊事员在里面加了些淀粉,增加它的粘稠度。
刘毓敏将饵料团成小团子,用鱼钩穿过,随后朝远处一甩。
舒安学着她的样子穿饵,甩杆,等着鱼上钩。
这的鱼群密度大。
大概半小时,两人就钓了三四条石斑鱼,还有一条鹤针。
鹤针,鱼如其名,身子是细长条的,形似银针,前面的嘴有食指那么长,也是细针状的。这是舒安钓的,她没见过这种鱼,钓上的第一时间是惊慌地看了眼刘毓敏。
刘毓敏淡定回道:“这叫鹤针,炖汤最好。”
不是保护动物。能吃。
舒安抓住这两个关键信息,放心地将鱼放进桶里。
这是舒安第一次钓鱼,她不怎么会勾饵,前面几次杆子刚甩出去,就看见粘在上面的饵料一起被甩掉了。
所以除了这条鹤针,她没钓到其他东西。
她看了眼自己的桶,再看看刘毓敏的,有些丧气。
刘毓敏拍拍她的肩,“你第一次钓鱼,能钓到这个就不错啦。好了,这几条够今晚吃了。走,我们沿海岸线走回去吧,看看能不能捡点螺子。”
两人提着小桶往回走。
走了没一会,舒安就看见浅水洼边的礁石粘着几只螺。
那种螺是椭圆形的,比拇指大一点,背上光滑圆润,布满褐色的细纹。
舒安指着它问:“刘姐,这能吃吗?”
刘毓敏蹲下来,将礁石上的两只螺扒下来,在掌心翻过面来给她看。
螺的腹面是很浅的褐色,壳口的齿列则是深褐色的,她教舒安认道:“这种叫猪仔螺,是能吃的。尤其是退潮的时候,在礁石下一捡一个准。我儿子周末常提着桶来这捡。”
说起家人,刘毓敏脸上笑意浅浅,话明显增多了。
她说她的运气很好,是停高考前的最后一批高考生,她从云南的小山村考到了广州。在那经人介绍认识的梁国栋,她跟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班长,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海航团团长了。
梁国栋是七二年分到这的。
刚来时,岛上缺水、缺电、缺蔬菜,岛上没有学校、医院,那些村民甚至不会说普通话。士兵不熟悉当地情况,建设小岛需要村民的帮忙,跟他们只能用手语交流,困难到了极点。
那阵子,梁国栋给她写的信最后一页全是密密麻麻的‘想你’,一个词重复写了上百遍。
说到这里,刘毓敏脸颊微红,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略带娇羞地说:“明明处对象那会,要听他讲一句软话比登天还难。他说什么,大男人这种话说不得。结果刚来的那两年,信里全是这种话。哎哟……真是没眼看。后来,我带着儿子来了,他又不认账了。”
后来岛上条件好一些了,三层宿舍楼建起来了,第一个小菜园初步成型,暂时缓解了吃不上新鲜蔬菜的烦恼,士兵的健康问题得到改善,建设速度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