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就把车换掉!”秋辞踩油门的时候恶狠狠地想,车子一下子蹿出去,吓得他猛踩一脚刹车,抬头在后视镜里看见盛席扉往前追了几步,担心写在脸上。
秋辞重新启动车子,在心里闷闷地想:“这个月必须得把车子换掉了。”
第15章 绳子,柜子
秋辞开着车,脑子里又放起幻灯片。
不应该因为他夸赞车好就沾沾自喜,更不应该因为察觉到自己因他的夸赞而自喜就突然生气;然而依旧是那个道理,更正确的不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是喜就喜了,气就气了,何必想个不停。
可气就气在这并不由他自己说了算,就像那一条胳膊斜横过来的时候,半边身子的汗毛立起来也不是由他自己指挥。
真让人心烦,不过见了几次面,竟然就获得自己身上汗毛的指挥权!
他又想到那房子。其实是喜欢的,不应该因为房主人而迁怒房子。
要买下来吗?从盛席扉手里买房,像是专门为了解他的燃眉之急。那是徐东霞的儿子。那是徐东霞的儿子……打左转向灯,一下子就并过来了,这条路真好开……其实打算来看房那会儿心里就有答案了。从盛席扉手里买房比从中介手里买更安心。他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也怕被骗。如果这次不买,以他拖延的性格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年月……
这时秋辞心里陡然不耐烦起来,为这些层出不穷的细碎念头。他干脆给leon拨去电话,问今晚是否如约进行,接下来的活动才是他应该期待的。
leon说:“avery,我想练习汉语,我们在国内的时候就用汉语交谈,好吗?”
这似乎又是某种暗示。他们都知道母语的力量,以前在国外时leon就试图用汉语撬出秋辞的心事,可惜他小时候既没有背过李白,也没有背过陶渊明,永远不敢缺失主语的欧化汉语在秋辞听来只觉生硬。
秋辞没法回应他的示好,同时开始担心。他希望leon能够克制好自己,不要毁掉他期待已久的夜晚。
回到家里,秋辞洗过澡,换上宽松的棉质居家裤和纤薄的羊绒针织衫。裤子是收脚的,腿抬起来时裤腿不会往大腿上掉;针织衫是小领的,俯身时不会露出胸膛。以前他们约会时,他也穿过更放松的睡衣睡裤,但是现在不行了。
秋辞整理绳子时,清晰地明白自己在冒险。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太需要一次放松了。他甚至愿意做出让步,如果leon这一次能让他满意,他就将自己的要求减少一些。leon总不会比盛席扉更危险。
leon卡着时间按响门铃,见到秋辞后先笑着打量他一番,然后抬起手臂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说:“好久不见。”
秋辞也笑着说:“好久不见。”
往常多是秋辞飞去找他,这只是leon第二次来他家,像第一次来那样打量房间,然后说:“一点都没变。”说房子,也是说人。
秋辞又是笑笑,“在酒店住的比在家里还多,没必要添置新物件。”然后打开酒柜请他挑酒。
leon看到那瓶一五年的玛歌,有些惊喜地拿出来,问他是从哪里买的。秋辞借着答话将酒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回到酒柜里,说:“朋友送的,可惜没到适饮期。”
leon转头看他,“什么朋友,对你这么大方?”
秋辞说:“卖房的。”
leon解除了警惕,带着外国人的天真:“是房屋中介吗?国内中介的竞争压力那么大吗?”他像十万个为什么,想补齐这一年来缺的有关avery的课,“你想买房了吗?想要什么样子的?”
“两室一厅,能住就行了。”
leon说:“希望你早日找到心仪的房子。”
秋辞也笑着,只扬起嘴角,“谢谢。”
leon最后选了一瓶香槟,木塞“砰”的弹出来,像是赛跑时的枪声,两人迅速进入状态。
秋辞喝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leon只沾了沾口。如果是一千米的赛跑,这会儿已经跑完了。leon放下酒杯,问:“我们现在开始吗?”
秋辞也放下杯子,点点头。
窗帘都拉好了,灯也调成暖黄的柔光,幽幽填满客厅。如果只是自己,秋辞喜欢在床上,但他不想让别人进自己睡觉的地方。
leon的手机蓝牙还记得秋辞家的音响,顺利接上去。他问秋辞:“你想听什么音乐?”
“古典音乐吧,肖邦的夜曲,怎么样?”
“当然。”
leon用手机找音乐,同时问秋辞:“你现在还听the cranberries吗?”
秋辞的双眉颤了颤,想起曾为主唱桃乐丝痛哭的早晨,“no.”
舒缓的钢琴曲响起来,秋辞站在客厅的最宽敞处,leon站在他身后,绅士地握着他的手臂向后轻拉,帮他做热身。
不仅是给关节和肌肉的热身,也是给心理的热身。
秋辞的精神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壳。leon很清楚这一点,他等了秋辞这么多年,等他愿对自己完全坦诚,可每次见面,总要从最初的原点开始,总要从头开始从第一层壳剥起,直剥到他愿意让自己缚住他。
这一次他想剥到底。
做完拉伸,leon问:“我们这次也从手臂开始吗?”
秋辞点头。这是他们的默契……两条手臂像被逐渐拢到一起的铁轨,绳子像枕木一样整齐……秋辞身子后仰,倚着沙发,眼珠开始变懒,缓缓地跟着leon的身影到几米远外的椅子上。
只有在这种时候秋辞才不压抑自己的美,leon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的面容因放松而越发美丽,闭上双眼,进入舒适的睡眠。
他想起秋辞说过,总睡不好,每晚都要做很多梦。可是这会儿他就睡得很香,让人很难不想去吻他。
leon坐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感到不舒服,便轻轻地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舒缓的钢琴曲还在响着,肖邦写了那么多首曲子,时间一到,leon轻轻晃动秋辞的肩膀。秋辞朦胧地睁开眼,冲leon轻轻地笑了笑,眼睛弯起些微的弧度。
leon的手指想从他的脸颊上掠过,却终究只敢碰他的手臂。绳子是秋辞的保护,又何尝不是他的。只有隔着那层保护他才能碰触秋辞的身体,所有的勇气在第一次搭讪时就用完了。
秋辞休息了一会儿,又喝了一次香槟。leon私心里希望他再多喝一点,快把香槟杯装满了。秋辞毫不介意,依旧喝完了,只是笑他,“一会儿手可不能这么不稳。”
leon的手是很稳的。秋辞总觉得自己幸运,他听过很多危险的故事,庆幸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partner是合格的……
这会儿要坐到沙发上了……leon跪坐在他身后。本来是安静的交流,却突然有人说起话,一下子把秋辞从无人也无我的世界里拽出来。
念头、情绪、听觉、视觉、触觉,污染物般地涌进来,秋辞语气很冲地问:“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