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夜已经很深了,无论是龙门山军寨还是伊阙关中,都已是一派的死寂,绝大多数将士早已沉浸在了梦乡之中,唯有些岗哨还在城墙上来回地巡视着,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与祥和,似乎与往常的时日并无甚不同之处,只是在这等祥和的夜色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听,什么声音?”
尽管自打去岁攻占了伊阙关之后,就再没见郑军前来袭扰,然则伊阙关到底是战略要地,主将郭孝恪对防卫工作一向抓得极严,纵使是深夜时分,城上各处的岗哨也自不敢太过偷懒,必要的警惕心还是有的,这不,一名位于东城上的哨兵就隐约发现了伊河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只是因着乌云满天之故,哪怕睁大了双眼,也自看不清河面上之状况。
“呼……”
听得同袍有所怀疑,其边上的什长紧着便抓起了插在城碟处的一支火把,用力往江面上掷了过去,但见火把晃晃悠悠地飘飞到了河面上,于落水的瞬间,光亮登时便照出了惊人的一幕——河上不知何时已驶来了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靠近河心处逆流而上,先前那名士兵听得的便是船上水手划桨所激起的水声。
“河上有船队,敌袭,敌袭!”
几名目睹了河面上那惊人一幕的华军士兵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不约而同地高呼了起来,刹那间,整个伊阙关连同龙山军寨都沸腾了起来,一队队士兵慌乱地披上衣甲,抄起兵刃便往城墙上冲,就连在城守府里酣睡着的郭孝恪也被惊动了,领着亲卫队便狂奔到了东城处。
“怎么回事?说!”
郭孝恪心急如焚地冲上了城头,却愣是没发现有敌攻城,只见到满城头的士兵在乱议个不休,登时便怒了,一跺脚,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报,禀将军,先前河面上发现大批敌船,如今已向上游而去了!”
见得郭孝恪发飙,几名高呼敌袭的岗哨自不免便都有些慌了神,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这才由那名投掷火把的什长出面道明了敌情。
“去了上游?不好,快,派人去沿河各城报警,小心贼军偷袭!”
这一听敌船队去了上游,郭孝恪的眼神瞬间便是一凛,没旁的,伊阙关与龙山军寨虽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可后头的伊川、陆浑、汝阳却都无险可守,一旦遇袭,闹不好便会被郑军得了手,如此一来,伊阙关可就出大问题了,原因很简单,伊阙关虽险要,却不产粮,所有的辎重粮秣都要靠后方运输而来,更要命的是如今关中存粮已然不多,只够支撑十日的,原本按计划是这两日便要从后方运粮上来的,倘若三县中有一处失守,粮秣可就运不上来了,时日一久,伊阙关必不攻自破,一念及此,郭孝恪的额头上顿时便见了汗,可也没辙,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郭孝恪的反应倒是很快,可惜已是来不及了——郑军要攻的就是离伊阙关最近的伊川城,早在郭孝恪下令之前,便有数艘郑军水师的战船靠了岸,在宛洛大道上卸下了千余士兵,彻底封锁了两城间的道路,郭孝恪先后派出的几名传令兵都无法冲过封锁线,最终只有一名传令兵负伤后逃回了伊阙关中。
“敌袭,敌袭!”
华军在伊河上并无水师之存在,郑军的船队自是一路无阻,很是顺遂地便进抵了伊川城下,直到郑军都已开始大规模登岸了,伊川城上的哨兵方才惊觉不对,登时便全都惊慌地呼喝了起来,旋即,凄厉的号角声也跟着暴响不已。
“给我上,抢城!”
郑军此番乃是有备而来的,不单事先侦知了伊阙关中存粮不足,更是事先准备好了大批云梯以及守城弩等攻防用具,王世充的侄儿王仁则更是亲自率部出击,这才方跳上了岸,就见王仁则已是意气风发地下达了攻城令,旋即便见两千余郑军先锋部队呐喊着冲向了百余步开外的伊川城。
“将军,快醒醒,快醒醒,贼军来袭了!”
王仁则都已下令攻城了,城守府中的守将王质却依旧还在酣睡着,哪怕城墙处号角声、呼喝声都已是响成了一片,这厮也没见有个反应,此无他,王质好酒,昨日又喝高了,这会儿正自酒劲上头呢,别说外头的号角声了,怕是身边打雷,这厮都不会有反应,直到前来告急的一名亲卫拼命地摇晃王质的身体,此獠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吵个甚,混账,找死么?”
王质与郭孝恪乃是同乡,一起加入的瓦岗军,又是一起归附了帝国,彼此间关系甚密,正是靠着这么层关系,他才能混上伊川城的镇守使,这厮一身武艺倒是不差,可就是嗜酒如命,脾气更是极糟,这会儿宿酒未醒之下,根本没听清手下亲卫在说些甚,便即一巴掌扇了过去,口中更是骂骂咧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