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历熙宁二年六月初八,鼠冲日,宜嫁娶,忌远行。
初夏的金陵城花红柳绿郁郁葱葱,城外的紫金山夏山如碧,配上山顶的点点白雪,实在是有些令自二十一世纪远道而来的唐钰身处异世界的既视感,秦淮河上船只如梭,精致画舫停泊在码头整装待发,如此画面还真应了诗圣杜甫的那一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或许杜甫写的原本便是金陵而并非史书所记载的蓉城吧。
在陈家调遣过来的一众小厮的帮忙下,唐钰穿上配饰繁琐的红色喜服,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随着数声炮竹响过,在一片烟气升腾之中,唐钰走出了原本寂静的街巷,踏上前往陈府结亲的画舫。
陈家嫁女本就是轰动全城的大事,在加上新郎听说只是江北广陵城中一个无背景无家世的普通青年,更可气的是这小子居然另有两房妻室,陈家小姐嫁过去,充其量也只是平妻,只凭这一点,唐钰便成了整个金陵城才俊的死敌。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杀人目光之中,唐钰走进挂满红色绸布与绣球的精致画舫,船夫一挑竹篙,画舫便离开了河岸,缓缓滑向了河道,领着船后十七八只装满聘礼的小舟,一路吹吹打打向莫愁湖边的陈府进发。
与此同时,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的陈府后院内,那一座只属于陈妍霏的独栋小楼之中,身穿喜服的陈妍霏正端坐在铜镜前,由喜娘服侍着梳妆打扮,一只牛角梳在她乌黑的长发之间来回穿梭,喜娘的动作缓慢轻柔,每梳一次,便会轻声念叨。
“一梳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花开富贵。”
……
陈妍霏面色平静地坐着不动,任由喜娘将她的长发盘起,之后便是金玉满头,带上凤冠披上霞帔,最后抿一抿口脂,一块红布便遮住了她那张艳色绝世的脸。
如同陈铭的寿辰一般,陈家大院内依旧是人山人海,红色的喜堂上烛火摇动香火袅袅,陈家一众长辈端坐台上,等着陈新远领着一众晚辈们迎新姑爷进门。
三声礼炮响过,唐钰被簇拥着进入了陈家大堂,在与长辈见礼之后,随着喜官的一声呐喊,盖着大红盖头,被喜娘与贴身丫头蓉儿左右搀扶着的陈妍霏走进了大堂,在一众平辈的起哄声中,唐钰接过蓉儿手中的红绸,两人相互牵引着站在了喜堂之前。
“吉时已到,拜天地。”
“慢着。”
伴随着一声低沉突兀的制止,人群中走出一人,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后,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
知情人在窃笑,他们想看看陈家此番如何收场,其他的吃瓜群众在询问,这位青年到底何许人也。
整个陈家长辈的面色都不太好,陈妍霏的父亲陈四海更是面色铁青,想让家丁将年轻人轰出门去,在强自隐忍了许久之后,并未有所行动,如论如何,自己的女儿已经与自己表态,与他一刀两断,如今这小子找上门来,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乍然间听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妍霏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喉间一句低喃宛如瞬间失了神智一般便要跨步走过去,唐钰一把抓住她的臂弯,轻声说道:“忍住,这是你们最终的考验,若是此刻你走过去,只能换一个劳燕分飞。”
陈妍霏的身子顿了顿,终究还是收回了原本已经跨出的脚,站在唐钰的身边不说话。
他说过要帮自己,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声誉与尊严,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实在是自己莫大的幸运,对于唐钰的承若,她依然选择相信。
而看到唐钰与陈妍霏亲密无间的这一幕,青年男子的眼中似要喷出火光,他指着唐钰沉声道:“放开她。”
唐钰轻笑:“若是在下没有记错,这话辛兄之前便说过。”
他也是无奈一阵自嘲,当日在广陵他大闹沐家的婚礼,如今自己的婚礼也被人捣乱,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