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子身边的另一位女子笑道:“姐姐?你叫她姐姐?她年纪都可以做你老娘了!”
娘子便推她:“说什么胡话呢!小哥,你刚问我什么?”
小黄门听美貌娘子唤他小哥,脸都发红了:“小底问姐姐,演女戏的小娘子们都在哪里?”
娘子伸出秀手往彩棚的最前端一指:“喏,那里十几个凑在一起闲聊的就是。那些都是大官的女儿,不屑同我们市井人站在一块儿的。”
小黄门便道了个谢,往那边走。娘子还在后面喊他:“小哥,你如是俊俏,怎的不同我多讲几句话?”
她身边那位打笑她年纪的女子便又笑她:“你是不是傻了,那小哥一看便是个内侍,你同他这么亲做什么?”
“啊?”娘子吃惊,“竟是个内侍!白长了这么张好脸!”
小黄门穿过一众人群,来到彩棚的最前头。
十几位小娘子都凑在这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会儿便是一阵笑。
他不知该怎样打断她们的对话,倒是这群小娘子之中的一人,看见他在边上站了许久,奇怪地问:“小内官可有什么事?”
小黄门总算能问:“娘子们可是演女戏?”
这里都是武将人家的女儿,说话直来直去:“自然是我们,不然这棚里还有哪个如我们这样威风?”
也是。虽说都是娘子们,但演女戏的娘子们同彩棚里其他娘子们又不一样,不仅年纪比其他人小,衣着比其他人富贵,而发髻也是束作男状,一会儿上场时,也都是穿着男子服饰的。只因她们还没有去换上演女戏该穿的衣裳,在人群里头,小黄门才没能一眼认出来。
他赧赧道:“给娘子们问安了,娘子们自然是最威风的。只是小底来提醒娘子们一句,一会儿要上场时,要骑马的娘子们往出棚子往左边去,不骑马的娘子们往右边去,可别跟错人走错了呢。”
小娘子们都说:“小哥放心,我们不会走错呢。”
彩棚外又有内侍进来,高喊着:“怀吉,梁怀吉!”
那小黄门便回喊:“诶!我在这里!”
内侍叫他:“快来!叫你去水边呢!”
小黄门便匆匆跟小娘子们告辞,又拔腿跑出去了。他今日真忙,忙得浑身骨头都在疼。
演女戏而凑在一块儿说话的小娘子们接着聊起来。
在彩棚的另一边,朝云则在看着水上新上的一艘船。船上乐人奏起了《蛮牌令》,军士们从船舱里冲出来,演着开门夺桥的戏码,而后又呈出偃月阵,高唱着号声。
她心里又在想了:那领头的军士拿着一把斧子多么勇武,若是她去演,是不是会同样很好看?
第24章 错漏
演杂戏的,奏乐曲的,诸军操演的,按先前排好的顺序一一上场。
不知不觉间,彩棚里除却女戏外,其余娘子们都已经出过场回来了。因这些教坊、勾栏出身的娘子们在戏后不能去殿里就坐,也不能就此离开金明池,故而演完了就得回到彩棚里。一场结束,演女戏的小娘子们便在算着里离自己上场还有多久。
毕竟能被选上来给圣上、圣后呈演,对己来说是莫大的荣光。这里自然也有殿前司班直人家的女儿,相较朝云来说,身份不仅差在父兄的官职和家世上。朝云因父亲、表姐的缘故,年年都能来金明池春宴看戏,而那些小娘子们,或许一生也就来了这样一回。她们的父母亲族或都以她能坐着车驾来到这里而面上生光。
不等领队的中贵人来喊,眼瞧着还有两三场就轮到自己了,十几个小娘子结成伴都走到彩棚外头去了。按先前那小黄门的提醒,要上马的娘子们在棚子左边排列,不骑马的娘子们靠右排列。
等那来引她们去更衣上马拿兵器的内官过来,两队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各个都是心里都是惶惶而欣喜,既担忧一会儿失误出丑,又翘首盼着自己快些见着官家皇后,好把浑身武艺都演给天家看。
“中贵人,我们都在这里了,快带我们去更衣吧。”小娘子们都说。
内官还想点点人数,却被众人催着走:“不必点了不必点了,我们来时就这么几人,始终都在一块儿讲话,不会错的。”
娘子们都如是说,内官们便也偷个懒,引着两队分头走开去了。
不骑马的,便是那些耍十八般武艺的,是从船上走。乘着船,从金明池此岸渐渐近到临宝津楼处,官家皇后和宫眷们都能看见。耍刀枪之时,余光也能瞥见楼上的诸人。
骑马的,便是从金明池两岸的陆路一路奔马而来,伴着鼓声,在马上呈现骁艺。
前几日来金明池合演时,因场目还没安排清楚,骑马不骑马的女戏娘子们都只是在陆上演了演。今朝是大宴,船便都准备好了,只待娘子们更衣上去。
彩棚里一下走了十几人,棚子前头能看见池面的位置便空出来了,其他演完戏的娘子们于是走到这边来。
方才与小内官调笑的两位娘子站到了最前头,站在幕后也看池上的表演。一场毕,两人浅聊两句,打笑之间,看见了另一头坐着喝茶的朝云。
“诶,你看那个小丫头。这么小一个,她是来演什么的?她是哪里人?”
两人想着,不曾在东京的哪处教坊、勾栏见过朝云。
看着朝云衣着不凡,光抹额上镶着的一排金玉,便可见她家世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