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薛婧和薛娇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儿,看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忍不住嗔怪,“瞧你,还至于吓成了这样儿?”
“我这是吓的吗?”阿福又咳嗽了两声,顺口一口气来,低头看看身上,簇新的杏黄洒金裙湿了一大片。阿福只好让丫鬟给自己去取一件新裙子来,埋怨薛婧,“四姐姐也是的,非要在我喝水的时候说。”
“话说回来,这韩家那位先世子的夫人,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放眼全京城,哪儿有当嫂子的插手小叔子房里事的呢?
她大姐姐的嫂子,可还真是个不讲究的人啊。
不过么……阿福神秘兮兮地问薛婧薛娇,“大姐夫真有外心了?”
要说侯府的世子,看上个丫头,要收在身边,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饶是阿福,也得说一声,这年头儿,这样的事儿多了去。那个,其实就她大姐姐和三姐姐,也是大伯父身边的丫鬟收房后生的。
不过,这事情得两说着。大姐姐有心收人,也得是东平侯夫人或者她大姐姐张罗才是,一个当嫂子的,算个什么?
薛婧发愁,“我听着大姐姐的意思,姐夫再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呢。”
本来也是,妻子出身国公府,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国公夫人身边养大的庶长女,端庄宽和,出门子时候排面也是尽有的,更别提定国公府正显赫,亲叔叔娶了郡主,姻亲还是大长公主,连朝中几位新贵王爷,都与薛家交好。
东平侯世子韩清就是脑袋被驴踢几下,知道妻子得敬着,平白为了个丫头去得罪妻族,他又不是傻子。
“这不是挺好么?”阿福更不解了,“那大姐姐为什么回来哪?”
薛娇看不下去了,对阿福说道:“阿福你不知道,大姐姐也是烦得没法了。不说她,就是东平侯夫人也说了,不许那位大奶奶插手。可那大奶奶不答应啊,撒泼打滚地说,她话都说出来了,大姐夫要是不收了,那丫头就没了活路呢。”
阿福:“……”
疯了吧这是?
昭华郡主也正在定国公府里教训薛婧,“就这么个货色,也值得你愁回了娘家来?”
薛婧苦笑,“就是想躲回来清静清静。”
她眉眼间笼了层轻愁,温婉秀丽的脸上有些黯然。成亲三年了,她和丈夫感情不错,日日守在一处,可就是始终没开怀。她家大嫂子别的事糊涂,可有一句话扎进了她心里。
“刘姨娘那边光是嫡出的孙子就有两个了,咱们嫡枝儿反倒落在了后头?先前世子爷在的时候,身子骨弱,我们没法子为侯府开枝散叶。二弟可是好好儿的呢!”
许氏叹了口气,对昭华郡主道,“你也知道,因先东平侯世子身子骨不佳,阿婠的大嫂子出身就一般,又和亲家太太是远房的亲戚。先世子一走,谁不说她可怜见的,都高看一眼呢?就之前亲家太太还跟我商量着,说阿婠和大姑爷有了孩子,想着过继给她一个,也是有个念想呢。”
昭华郡主端着茶喝了一口,不说话,心里却蛮不赞同这个说法的。
“要说开始的时候,大嫂子虽有些个孤僻,也还是通情达理的。”薛婠低着头,轻声道,“只从我们二爷被立了世子,也不知怎么的,她就变了个人似的。”
满眼地看着他们两口子不顺眼,但凡说话就是阴阳怪气。薛婠也气闷,世子的位子,又不是她相公抢来的。韩清读书好,就是没有爵位,日后也未尝不能从科举上出仕,偏生那大嫂子就是糊涂,反而针对起了他们夫妻。
薛三太太怀里抱着小女儿,冷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小门小户子出身,嫁到了侯府里,当了好几年的世子夫人,受人逢迎拍马的,多少人捧着她说话呢。这一下子,奉承的人都跑到了你的身边儿去,她能不心生不满吗?”
薛婠低头不语。
“这么个东西,你婆婆怎么说?”昭华郡主淡淡问道。
都能将薛婠挤兑回娘家了,昭华郡主不信这东平侯夫人真就是一碗水端平了!
第61章 我心里呀,只替您和三弟委屈。
“这……”许氏手里的茶险些洒在裙子上, “这不能吧?韩夫人看着,是个明事理的人哪。”
对东平侯夫人的称呼,已经从亲家太太, 改成了韩夫人。
昭华郡主看着薛婠,“大丫头, 你觉得呢?”
薛婠两道柳眉微蹙,沉默着, 显然也在想昭华郡主的话。
“大姐姐, 你说话啊!”薛婳坐在旁边, 有些着急。她年纪也渐渐大了, 许氏正在为她谋划亲事。故而这次说起东平侯府的事情,也就没有叫她避出去。
许氏的意思, 女孩儿未出阁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娇生惯养,总是轻松些的。等出了阁, 婆家人口简单, 门风清正还好, 若是进了大宅门中, 难免会遇见各种人事。早些知道, 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过了一会儿, 薛婠才吁出一口气,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来。
“二婶倒是提醒了我。”
“竟是真的?”许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若真是如此, 那她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当初的亲事,也不是她们薛家上赶着的,是她韩夫人生怕长子死了,被庶出的儿子夺了世子位,忙忙地来提亲, 借着自家的声势保全嫡枝儿。
如今,想要玩一手鸟尽弓藏还是怎么的?
薛婠苦笑摇头,“近来婆母与大嫂确实亲近了许多。”
“大伯过世后,头一年大嫂深居简出。虽见的少,与我们这一房倒是也还客气。出了孝后,接触得多了,总也有些磕磕碰碰的。先时不过是挑吃穿用度,婆母觉得她可怜,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比我们多一倍不说,但凡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给的。我也总想着,她年纪也不大,年纪轻轻地没了丈夫,也没个孩子傍身,何必与她去争长短呢。没想到……”
“没想到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是不是?”昭华郡主冷笑,对许氏说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韩家,不是个好去处。”
许氏轻轻打了她一下,“现下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初她也不乐意啊,不过那会儿想的是东平侯府里嫡庶不分,东平侯很有些个宠妾灭妻的架势,她不想应这门亲事。奈何丈夫乐意,竟是给促成了。
平心而论,若只看门第,庶出的国公府长女,配侯府世子,也算得门当户对了。只是谁能想到,求亲时候说的千好万好的人,得了国公府的实惠后,转头就要变卦呢?
“我只心疼阿婠。”许氏叹道。
薛婠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人非草木,就是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也得有感情哪。何况薛婠一向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才学会针线,头一样做出来的荷包就孝敬了许氏呢。日常母女相处,比薛婧还体贴孝顺。
昭华郡主便看向薛婠,“大丫头,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