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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杉跟着洛修然去了中心闹市区的一家有名的越南馆子,老板娘是越南人,听说是当年老板的家人不让俩人结婚,于是小情侣就私奔到了这座城市安家,开了这家小店糊口,没想到一开就是四十年,这会两个女儿都上了大学,后厨忙活的从老两口,变成了女儿女婿。
洛修然俨然也是熟客,跟老板说明了情况,老板特地在岳杉的那碗汤粉中少放了辛辣的香料,也没给他青柠和泰椒,还额外送了份布丁给他们。
岳杉哼哼唧唧地在座位上扭动了无数次,终于引来了对面的注意,他隔着桌子眼馋着洛修然碗里殷红的泰椒圈许久,可太想喝一口带着新鲜辣味和热度的骨汤了。
“只许你喝一口,不然明天会后悔的”,洛修然没挑明了说,但往下瞥了一眼,意有所指。
得了便宜的人这会那还顾得了洛修然的阴阳怪气,拿着自己勺子就在洛修然碗里舀了一满勺喝进肚子里,得意地眯着眼笑,“谢谢主人。”
看着那人一脸满足,洛修然把跟老板要个小碗的话咽回肚子里,低头看看被人动过的河粉,面露难色,但终究还是继续动了筷子。
一碗河粉洛修然没让岳杉吃完,见他吃了大半碗就给端远了,饿久了的人不能多吃,连他也陪着岳杉吃了个六七分饱。
“多浪费啊”,岳杉端着店家赠送的布丁,跟到停车场还在小声哔哔,洛修然在车门处停下,转头就那么静静地看他,被这么看着的人觉得屁股发痛,于是硬着头皮狗腿一样蹭过去,端着布丁用甜嘻嘻的语气讨好,“不过主人教育的对,我今天确实不能多吃。”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了”,洛修然上车,没再搭理他,发动机响的时候,岳杉才匆匆忙忙跑去副驾驶,跑得那几步唤醒了身后有些麻痹的疼痛,上车之前又揉又搓的给自己舒缓了半天。
洛修然就在车里看着自己的小狗出洋相,等岳杉上车的时候才收了笑意,抛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似是被洛修然冷言冷语对待习惯了,岳杉竟然从这话中品出几分关心来,于是心里敞亮不少,埋头摆弄起洛修然的车载音响来,“主人,能连上这个听歌么?”
“嗯”,洛修然自己开车是不听东西的,他觉得吵,但是这台车的车载音响确实是顶配,是他开4S店的朋友赠送的,那牌子一套下来据说也得大几万,摆在他这里有些浪费。
岳杉连好音响靠回车座,摆弄着播放设备,洛修然已经做好了车里喧闹的准备,但与他预料不同的是,音响中缓缓飘出钢琴的声音。
洛修然有些意外地看了副驾一眼,但岳杉很专注,听得很入迷,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古典乐”,一曲终了,洛修然才开口。
“那是您对我有偏见”,岳杉笑了笑,“其实不算喜欢,只是刚才那首曲子的第一位演奏者是我外婆,她是波兰人,当年是最早一波音乐人开巡回演奏会的,在大学礼堂认识了作为中文教授和翻译的外公,那首曲子是两人结婚有了儿女后一起写的。可那阵子时代不好,与外婆结婚的外公被迫害,到现在都没找到人,据说是精神失常从农场跑出去就找不到了。我妈跟我说,那时候家里的钢琴被砸的稀烂,也没钱再买,外婆为了等外公没有回波兰,但直到临终前,既没有等到外公,也没能再演奏一次那首曲子。”
“乐谱是我母亲找到的,家里没有人会弹钢琴,只好求助一位钢琴家,乐谱寄过去,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成曲,我听了无数遍,想象着在那样的环境下年轻学着和音乐家义无反顾的相爱场景,我哥哥姐姐都见过外婆,可惜我没见过”,岳杉说着,将那首曲子又放了一遍,“我每次没有灵感或者迷茫,就会把这首曲子反复循环,好似冥冥之中就有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跟我说everythingwillbefine,很奇妙。”
“那这会怎么想起来听?”洛修然没想过岳杉会跟自己说这些,他还记得岳杉那句:我们这样的关系并不适合交心。
不过这个优越的长相,应该是继承了母亲那一脉,细看之下,岳杉的瞳色似乎也不是东方人那种黑褐色,平时不觉得,这会倒是发觉是要浅一些的。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难题”,岳杉看向洛修然,然后拉长身体伸个懒腰,或许是屁股上的疼又被拉到,他很快的又缩回原状,“不过已经解决了,感谢外婆。”
“什么难题?”洛修然没让他过关,追根究底。
岳杉缩了缩脖子,靠在车窗边,看着后视镜映出自己现在的表情,胡乱做了个鬼脸。
只不过是……
刚才在洛修然说到带他回家跟他一起过周末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
不止想跟洛修然过一个周末,别扭、暧昧、黏腻又诚惶诚恐的情感……
这些复杂的感受构成了一道不知从何下手的难题,让他不得不穿越时空去寻找答案。
“反正,我已经想明白了,没什么。”
中文教授和波兰音乐家都可以
', ' ')('相爱,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洛修然呢……
何况洛修然这样的人,但凡深交一二,就很容易爱上他吧……何况自己这样没有定力的人……
洛修然大概是讨了没趣,不再追问,由着他把外婆的钢琴曲又放了两遍,然后在岳杉开始在热歌榜里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网络歌曲时,切断了连接。
“这种歌不可以”,品味简直妖魔……
“好吧”,岳杉扫兴地撇撇嘴,车内又沉默起来,周五的晚高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尽头,车走一步停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之焦灼。
连空气都是凝滞的,好似别着劲儿,谁也不肯开口。
“我抽根烟”,洛修然说着,掏出烟盒拿了根烟叼在嘴里点着,脚下松了些脚刹让车向前滑动又踩住,随即打开车窗把手搭在了窗外,冲着窗口吐出白烟。
“给我一根”,岳杉拉拉洛修然的袖子,“做胃镜没说不能抽烟吧?”
“自己拿”,洛修然将烟盒丢在他身上,岳杉取了一根学着洛修然点上,然后也把车窗降下来,冲着外面吐烟。
“你一直只抽薄荷味的么?”岳杉看了看烟盒,眼不见为净的把那个骇人的警示图案翻过去丢回储物格,又抽了两口压压惊。
“云谁不喜欢烟味,其他口味的香精味又太重,薄荷的还可以”,洛修然说得很自然,表情在街景中镀上一圈温和的柔光。
是这样啊……
岳杉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些发酸,连带着夹着烟的手指都好像酸软无力,眼睛像是被冷风蛰到,冷不丁湿润起来。
不甘心,又委屈又难受的不甘心……
可是这种感觉不是对任何其他人,他跟洛云谁是好朋友,他喜欢洛修然……这让他更加抓心挠肝。
手指一松,刚抽两口的烟顺着掉在了车外,岳杉想下去捡,此时车流动了,洛修然扶着方向盘向前驶去,岳杉有些可惜的往后看,找寻那根大半根烟的踪迹,嘴里喃喃着,“掉了……”
“一根烟而已,想抽这里还有”,洛修然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后颈,安抚似的,接着又教训,“不过还是少抽点,我也不抽了。”
烟按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车窗关好,车内又归于平静。
岳杉低头拉开袖口,那里有他自己想不开的时候烫得烟疤,却不知为何,有点想让洛修然拿着烟头按上去。
想留下些,属于他的痕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他的情绪很外放,喜欢也往往明显又炽烈,可在觉察到对洛修然的感情后,竟然先想到的是掩饰,是躲躲藏藏,是将爱意匿身于看似无辜的调侃之下……
慎之又慎,生怕被人觉察……
或许这样不对,但至少安全。
“下一个出口就到了”,洛修然跟他说,岳杉向前看去,默默记下出口指示。上次他全程趴在对方膝盖上被揉捏,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到的这里,甚至连小区的名字都是后来早上出门时才看到。
下次要记得了……
应该记牢的,小狗怎么能不认识主人家的路呢?
岳杉扒在车前的平台上往外看,洛修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顺着他前趴的角度把手搭过去,隔着裤子捏了捏臀肉,“疼不疼?”
“疼,不过都这会了才问,主人您有点延迟,大脑信号不好呀?”岳杉扭了扭腰,努努嘴,不大情愿。
“胃还疼么?”洛修然好似没理会这句话里话外的挑衅,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其实不疼了。”
“那下去跪着”,洛修然发令,然后转角进了小区。
岳杉将安全带解开,跪在副驾驶地面的脚垫上,扒着前窗往外看,觉得这个视野更好。
好像某支广告里的金毛犬……
“到家了,小狗”,洛修然停车入位,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颊,下车绕了半圈打开岳杉旁边的车门,勾着项圈拽他下车,让他跪在与另一辆车之间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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