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初墨禅瞧出了阿岫的尴尬,便打了圆场。
临行之前,连淮夸赞阿岫的胭脂印生得极好。
软轿渐渐远离了这座关押着不少奴人的宫阁,阿岫最后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不断缩小远去的身影,他似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是舍不得初墨禅么?
坐在阿岫旁边的初墨禅熟练地摆出了一些茶水点心服侍阿岫吃点东西。她的肠胃不好,平常都是少食多餐,随身都会备着吃食,这个习惯还是被初墨禅带出来的,所以即便今天初墨禅人不在,也把东西提前准备好了。
“你阿父生得真好看,怪不得你也生得好看。”阿岫吃茶时感慨道。
初墨禅闻言,帮阿岫添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微微一勾,说道:“他们都道阿禅肖母不肖父,在殿下这里倒是反过来了。”
“诶?真的么?本宫没见过你母亲,倒是不知这个。”阿岫有些意外。
初墨禅没有继续回答阿岫的问题,忽而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句:“先前不曾察觉,殿下双瞳带了异色,阳光之下似有蓝色。”
“本宫之前听小白提过一次,不过也没怎么用镜子看过,也不是很清楚啦。”阿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时代还没水银镜的工艺,说实话阿岫都还不怎么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有时临水照影,约莫知道自己这具躯壳按照她的审美来说是个美人,现在这个时代就不是啦。
“殿下的双眸极美。”初墨禅夸赞道。
正在吃点心的阿岫被夸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初墨禅,在想他的审美难道不是那种健康美人嘛?
说实话,她看着周围英气高大的小姐姐们内心都嗷嗷叫着姐姐给个姬会!
软轿会路过大殿下的宫殿,外面的侍从有问阿岫是不是还要去大殿下那里瞧瞧,阿岫想了想正好一天解决两项绩效,于是点头同意。
不出意外,吃了闭门羹。
这年头,啥工作都不好干。
阿岫无奈,只好先离开。路上阿岫感慨道:“以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本宫觉得,男人心才是最最难测的。不是前几日刚来瞧过本宫么,怎么这回一来,就好像故意赌气一般。”
“大殿下事忙,总归有不适宜的时候。”初墨禅帮阿岫分析道,“而且大殿下不似寻常男子,性子虽说骄矜桀骜了些,却是有大志向的,先前同百越谈判,帝主便是让大殿下前去的,这是两个皇女都不曾有过的殊荣,许多男子都歆羡不已。”
阿岫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阿兄还是个为国家大事忙碌的大忙人,恍然道:“那本宫之后确实不能总来打扰他。”耽误了国家大事咋办?
见到眼前的女孩一副恍然的模样,初墨禅颇有些忍俊不禁,他恍然之间忆起方才在假山之后瞧见的那抹袍角。
却说,这宫中传闻大殿下颇为偏宠二殿下,其实已经远不止偏宠那么简单了。初墨禅垂眸掩下情绪,想到了那两株生在医女所的桃枝。
啧。
从始至终心大如初的只有阿岫,把云朝岚的事情想通之后,就自己吃起了点心。初墨禅一如既往认真地照料着阿岫。他似乎极其热衷料理阿岫身边的一切事物。连阿岫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小白早就已经被排到了照顾她的边缘线,身边时常陪着的只有阿善。
而当阿岫吃得正高兴时,软轿突然被拦下,三皇女云曦的声音传来。
“墨禅,出来,本宫知道你在里面,先前有人瞧见老二送你去见了伯父。”云曦开口时似有些疲惫,只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阿岫正在软轿之上。
阿岫刚想开口把云曦拒绝了,初墨禅却用眼神示意阿岫莫要开口,自己随后起身出轿子。
“你终于肯见本宫了!”云曦此时的语气既有欣喜也有无奈,“先前是本宫逼得急了一些,你莫要生气可好?伯父伯母本宫也会为他们尽力安排好后路。”
“殿下好意,奴自心领,只是如今你我如此,只会徒增帝主猜疑,殿下不必如此。”
“你……你……这是何必?”云曦满脸哀痛,“那你为何要背着老二把她的那方子给老四啊!”
在云曦看来,这不就是一种献媚的手段么?
“三殿下说笑了,墨禅从未背着二殿下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彼时只是把方子交给了医女所的医女罢了。”
“段家是何来历,聪慧如墨禅,能不清楚?”云曦也不傻,初墨禅明明有机会能随意交方子给任意一人,却偏偏给了段莲,“你说若是老二知道这事,可还信你?”
阿岫在轿子里面听着还怪尴尬的,她这个便宜妹妹还挺有危机感的,只是她确实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折腾出来的东西,会引来这样的事儿。
所以在听说阿善把这方子给出去的时候,还是蛮开心的,之后的事情也不用她来操心了。
只是如今瞧来,似乎这事情还挺复杂。
彼时云曦只以为自己握住了初墨禅的把柄,好叫他早些回头,熟料从软轿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三妹妹还真是事忙,如今都操心起了本宫的侍从。”
轿内的少女语气平淡,却莫名地令云曦感觉心虚。
初墨禅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走到了软轿旁边扶住了正要出来的阿岫。
阿岫原本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云曦总是来烦人,一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本宫信不信任阿善,这和三妹妹都无关,而那所谓方子,我本就不想私留,三妹妹若是想要,找姐姐来拿便是。”阿岫说完这句话,都觉得自己的话还真挺气人。
三皇女也觉得自己被阿岫嘲讽了,冷冷地说道:“本宫能寻到更好的法子,用不到你假好心,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幼时便听闻你活不过二十又五,说不准下一个冬日都熬不过去,偏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阿岫无所谓三皇女怎么叭叭叭,她现在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能活一天就都是赚的,只是这三皇女的架势瞧着是要不依不饶,这就让阿岫十分头疼。
她就只想过清静日子!
彼时传来奴仆齐声跪拜的声音。
“拜见行简大人。”
一男子拥着不少奴仆从不远处款款而来。
“三殿下,陛下有事寻。”彼时三皇女还想继续骂人时,被叫做行简的人面容姣好,甚至有些阴柔,过来传话时,原本怒气冲冲的云曦见到那人时也乖巧得像只猫咪。
阿岫只瞥了那人一眼便匆忙转身想开溜,那人也似乎没注意到阿岫,只专注自己的传话工作。反而是在看到初墨禅时多看了两眼,初墨禅与之对视时,那人的神情还颇有些意味深长。
在离开此处时,阿岫还在想刚刚那人是谁。初墨禅说道:“那是跟在陛下身边的肱股之臣,名唤风逐。”
“可是他们不是叫他行简么?”阿岫疑惑道。
“陛下在其弱冠时赐的小字,疾风逐月,愿卿行简。”
“你知道的真多。”阿岫后知后觉发现初墨禅知道的八卦还挺多,不过她对便宜妈的人也并没有多大兴趣。
初墨禅笑而不语,反而突然问道:“殿下可怨奴?”
“那方子么?”阿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说本宫都忘了。”
瞧着眼前人并不在意的模样,初墨禅也真的确定这殿下是不在意这个的。也对,不在意才符合二殿下的性子。初墨禅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二殿下了。这般奇怪的人,用丝线牵不住,可偏偏他愈发地想用无形的线牵住。
“殿下是奴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为何?”阿岫奇怪。
“人生在世,总有想要得到的一些东西。”
“本宫有想要的东西呀。”阿岫看着初墨禅难得勾了唇角,“只是不想告诉别人,你想知道么?”
阿岫难得想要逗人,表情带了些戏谑。
初墨禅只装作被调戏沉默,掩下眸中情绪。
世人皆寻求名利,或无数金银细软,或万人之上的宝座。能牵住所有人的线,不就是这些么?
二殿下所求的,他觉得也莫过于此。
云岫在宫中生存艰难,对她而言,手握强权才能真正不被人欺侮。
眼前美人如琉璃,若无强权,终有一日沦为玩物被人放在掌中把玩。
宝物合该放在这世间的最高位受人瞻仰才对。
阿岫不知道一个瞬间,初墨禅的脑子里想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像她也不知道彼时云朝岚也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之中。
第20章.第二十个凤君问罪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半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
“阿……朝。”
“很好听的名字,明朝明朝,很有朝气。”对方感慨道,说话老成,明明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
她的手是柔软的,脸上带着笑,只是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彼时另一道声音传来:“你女儿还真是乖啊,还去和我家小子打招呼。”
回答那道声音的是陌生的女声:“哎呀,这孩子之后肯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孩。”
“没事,还有我家那小子给你当儿子送终呢。”
阿朝明显感觉到旁边女孩的失落。
他的心里也突然堵得慌,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他莫名地想要安慰这个女孩。只是最终吐出来的只是短短的问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轻轻捏了捏,四五岁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说道:“要叫姊姊哦。”
出生江南的女孩似乎语调都带了天生的软,一声姊姊比寻常的姐姐还亲昵。
他结结巴巴地牙牙学语。
“姊姊……”
光阴在这一声声的姊姊中过得极快,可他却还是莫名觉得眼前人过得很累。
“姊姊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云朝岚觉得自己快要苏醒了,却还是本能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梦里已经初具少女轮廓的她端坐在奇怪的书桌面前,手里拿着同样奇怪的笔,陷入了一团光晕之中,他没有听到她的话。
云朝岚就这样醒了,醒过来时瞳眸是失焦的,额头也冒了冷汗。
闲云过来时就发现自家殿下愣愣地坐在床边,他以为云朝岚一整晚未睡,心中无奈,却不好说什么。
“殿下可要起身?”闲云问道。
等对方再次回神之际,闲云正在伺候云朝岚穿靴,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阴沉的双瞳。
“殿下……”闲云被盯得有些害怕,“可是身体不适?”
闲云只以为云朝岚又要发脾气,准备被打骂一顿时云朝岚只缓缓起身,推开了木窗,彼时天光未凉,还有些晨雾,闲云看不清云朝岚的表情。
长发披散的少年失神地望着窗外,往日桀骜不驯的模样已经不见,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云朝岚短暂的变化并没有引来闲云的疑惑,因为很快他便恢复成了平日的常态,甚至闲云在小心翼翼询问晨时可有不适时,云朝岚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云朝岚用餐之际,从暗处走出来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的手中递上了一张纸条,云朝岚接过看了一眼,便用手轻轻一捻放到一旁的宫灯中烧了个干净。
“昨日母皇可是发了脾气?”云朝岚随意地朝闲云发问。
突然被问及这件事情,闲云连忙说道:“昨日陛下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似乎是四皇女负责的那批药棉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