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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呢。”齐雁行张口就答,随即蓦地回过神。

天子问的不是配不配,而是值不值。

他一时间不敢多问。

明挽昭却已轻描淡写地幵口说:“你进宫来,有事?”

“也不算。”齐雁行沉昤须臾,“罗鸿丰死在狱中了。”明挽昭神情冷淡,哦了一声后说:“意料之中,都是惯用的把戏,文人大多重风骨,城墙一塌,大梁算是颜面扫地,若是没个说法出来,国子监那群壮志凌云又无处施展的学生也不会坐着瞧。陆佐贤想将此事压下去,没那么简单。”

“不错。”齐雁行说,“御史台咬死了户部,非要稽查账目,葛胖子愁的眼都青了一圈儿。”

年轻天子又倚回了软塌,把玩着那把精致的刀,屋中还摆着一笼珍珠鸟,怎么瞧都像是金玉窝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理应单纯懵懂,不谙世事。

他自出生便没出过宫门半步,坐井观天却将朝堂尽数算计在指掌中。

“他盯着户部也非是一日两日了,都说苏家公子心比天高却空有其表,我看未必。”明挽昭缓缓说,“从两年前苏景词进户部起,苏家就如蛰伏的兽一般盯紧了猎物,陆苏两党早晚要斗个你死我活

来。”

他又一顿,转而问道,“罗鸿丰死了,城墙一案还是在沈肃川手里?”

“是。”齐雁行说,“不过大理寺也一并办这差事,罗鸿丰死前受了酷刑,应是吐了不少东西。”明挽昭却笑了,“又有何用?”

他怀抱着短刀,冷声说:“陆氏敢忍了多日才动手,想必是已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都毁去了,罗鸿丰便是最后活着的人证,只要他变成死人嘴一闭,陆氏便可就此高枕无忧。苏晋淮若是聪明,城墙这笔银子查查便罢,盯紧了户部的账才是,那池子浑水里才能捞出些东西来。”

齐雁行一时无话,随即叹道,“纵是臣不来说,恐怕陛下您也知道的清楚。”

“也不尽然。”明挽昭捡起了落在一旁的书,语气温和道:“这方寸之间的天地,能瞧得清什么?胡乱猜测罢了。”

齐雁行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您到底怎么想的?”

明挽昭敛着眼,说:“什么?”

“陆沉松。”齐雁行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他入京前,您从不会这般厌倦皇宫。”

明挽昭轻笑,“早就倦了。”

“不仅我,父皇也是。”

明挽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日的暴雨,明容昼力竭时也不忘的明氏君主,他轻轻说:“小叔啊,你都知道,父皇受困至死,他临危受命登基为皇时就已死了,而我一一”

明挽昭蓦地噤声,没再说下去,凤眸空茫地垂着。

看起来有些可怜,又因为那些奢求而显得可笑。

“你去吧。”明挽昭像是倦了一般地阖眸,将书盖在了面上。

齐雁行静默片刻,无声地退出去了。

室内又陷静谧,明挽昭嗅着陈年墨香,对着空寂无人的屋子缓缓说了句:“我从未活过。”

禁军人多,几日下来城墙已修补不少,陆云川便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在城外盯着,便想着入宫去瞧瞧小皇帝。

陆云川,他的根始终不在邑京,在繁华都城中犹如过客般,却念上了深宫中的那一片浮萍。

谁料却在过道上与安喜的轿辇狭路相逢。

过道不算窄,奈何陆云川大大方方地站在中间走,安喜的仪仗也顺着过道中间的位置走,谁也没让,堵了个正着。

大梁内监在宫中无乘辇的资格,除非陛下钦赐,否则连朝臣觐见也不得在宫中道上招摇过市。

陆云川分毫不让,坦然便往前走。

白檀连忙掀开轿帘对安喜小声说:“千岁,前头的是陆都尉,让不让?”

安喜冷哼,“不让。”

白檀领命,示意抬轿子的继续走。

几个小太监额心满是汗珠子,生生被吓出来的,外面挡路的惹不起,身上背着的也惹不起。

谁也不退让,陆云川寻思今天该骑着千里雪进宫,撞死这嚣张的老东西。

即便是没有马,陆都尉也不让,乌尺寒往地上一怼,便挡在了仪仗前面,今日他若是过不去,那大家便都不要过去的意思。

安喜掀开轿帘气得直想笑,在里头悠悠道:“陆都尉有礼,近日在城外吹了风,请恕奴婢无礼之罪,烦请陆都尉让个道?”陆云川眼眸一暗,便斥道:“荒唐!何有武将为宦官让路之先例?安公公,这轿辇不坐也罢,今日若不下轿迎我行礼,下官可就要亲自来请了。”

若是安喜知道何为退避,陆云川也不至在宫道上与他过不去。

偏偏这老习奴要同他对着干,论起蛮横悍然,他陆云川还不曾输给谁过。

安喜冷笑,“奴婢这命是贱,可再贱那也是为皇上办差的!陆都尉,你今日岂敢对我无礼?!”

陆云川也被激出几分戾色,也不开口,径自上前去,身形高大遮了日光,在地下洇开一片暗影,气势汹汹吓得抬轿辇的奴才膝弯发软,险些直接跪下去。

白檀欲上前去拦,却被刀鞘给挡住,只见那身穿绯色官袍的高大男人一言不发,抬腿踹了个奴才膝弯一脚,那人痛呼一声,当即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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