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宋离那张一贯淡漠的脸,看着他无波无澜的眼睛将自己从上到下来回扫了好几遍,看着他倏然间皱起的眉宇,哪怕那褶皱轻的不能再轻。
所有强撑的倔强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从心底里冒起泛着酸涩的委屈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嚅动着嘴唇,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师尊……”
紧跟着,他就像骤然间被一身伤痛击垮一般,整个人晃了一晃就要栽倒。
站在他跟前的叶久川和萧正清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却被宋离如闪电般的速度捷足先登。
宋离稳稳的接住了不悔,由着不悔一身血污染上了他新换的道袍。他似是浑不在意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拭去黏在不悔脸上的秽物。
却被不悔拽住指尖,不许他再动。
那些东西太脏,如何忍心玷污了他?
“脏。”不悔道。
宋离约莫是生气了,否则他怎会一言不发就抽出手去,又目色沉沉的凝着自己呢?
不悔登时便紧张起来。
宋离从前襟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几下把不悔的脸擦干净了才罢休。
他揽着不悔,终于舍得抬眼望简承泽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叫那座上的武林盟主遍体生寒。
“简盟主。”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嗓音,低沉又好听的:“还请令公子出来说话。”
同他一道来的还有安若素,二人内力深厚,早在很远的地方便将这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林然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赶快凑到安若素身边,低声道:“安兄,真人怎么和你一道来了?”
“你还说!”安若素低低的骂了一句:“我喊真人下山看热闹,没想让他看着自己徒弟被人欺负成这样啊!”
林然心里叫苦不迭,嘴里哀嚎不止:“我怎么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我还有委屈没处说呢!”
简承泽的脸色是变了又变,一时间竟找不到个合适的说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今日之事恐怕很难再善了了。
“真人远道而来,想必也是关心狩猎大会的结果吧?你瞧,我们这儿刚说完,你家两个徒弟可是出息啦!包揽了……”
“请令公子出来说话。”宋离蓦地打断简承泽。
简承泽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阴着脸冲身后招了招手,派人去把简从宁给喊过来。
宋离扶着不悔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因而,他对不悔说话时不得不微微侧头,嘴唇似有若无的贴近不悔的额头。
“不悔,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魑魅兽?”
不悔被额前传来的淡淡温度烫的心头一热,他揪住宋离的前襟,低低的应了一声。
“为何不听话?”
“对不起。”不悔闭了闭眼睛:“师尊,我错了。”
“嗯,要罚。”
宋离说这话的时候半点要惩罚的样子都没有,相反的,倒是有几分宠溺在里面。
安若素和林然对视一眼,几乎要互相捶胸顿足。
是谁说伏伽真人性情冷漠不喜人亲近的?
是谁说伏伽真人高冷孤僻最爱整洁的?
他怎么能把浑身脏兮兮的小徒弟旁若无人的抱在怀里,嘴里说着要罚但满脸柔情似水呢?
“我当年在黔州的时候就说过。”安若素一本正经道:“师门里那些常闯祸的惹事儿精最讨师父喜欢了!”
林然:“……”
简从宁是坐在椅子里被人抬进来的。
他的情况比不悔还严重点,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几乎辨不清面容。
但从他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是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甚至是极度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