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一眼,他就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把眼睛戳瞎的那种后悔。
他的脸迅速涨红,连脖子都染上颜色,像是呛了一口老血在喉头,忍不住咳了两嗓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伏伽真人,竟然写这种东西!”
宋离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捏起那张薄薄的纸,迎着伏伽山顶终日不歇的阳光,抖了抖上面未干的墨渍。
“怎么了,我写我的信,碍你事儿了?”宋离不知悔改的反问。
眸光一瞥落在字上,短短几行——
昨夜宁君入梦,扰我安枕,乱我心绪。晨起思念之情尤甚,盼即相见,话一语相思。
另,平安扣已随信收到,甚是喜爱,定常伴身侧。
吾好,勿念。
舒乙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躲一边去,目不忍视。
待墨渍干了,宋离才将纸折起来,又从花瓶里折了一只开的正艳的雪梨放在一起,准备今日闲时差人送去。
他拿起桌上的平安扣,仔细的系在腰间。
碧绿衬在白衣上,通亮又好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宋离提起紫砂壶倒了杯温凉的伏伽茶,端到舒乙面前:“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舒乙接过,抿了一小嘴儿:“也没什么大事儿,我真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就免了,段云飞都在我这儿住下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乙“嘿嘿”笑了两声,那模样和他平时油盐不进的做派相差甚远,旁人若是瞧见他这德性怎么也得腹诽一句人设崩的太厉害。
宋离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儿我去睡觉了,昨夜没睡好乏得很。”
舒乙神情复杂的看着宋离,顿时想到了信上写的肉麻话。他情不自禁抖了抖,将人拦住:“是有个事儿,不过是小事儿,去不去随你。”
宋离抱臂立在原地,满眼疑问。
“南烛,他要见你。”舒乙道。
宋离想都没想:“不见。”
“没啦?你都不考虑一下啊?你就不好奇他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考虑的。奉川,南烛,和他们有关的人或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更不想见到。”宋离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事别告诉我,往后你们要怎么处置他,也不用告诉我。”
有些人,有些事,是一生都无法淡去的噩梦。
宋离做不到彻底忘记,只能努力一步步走出来,这个过程很漫长,也许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他很怕一夜梦醒,发现什么都没有变,他回到了那间漆黑无声的屋子,魔鬼在门外等着他。
长久的伤害,留了难愈的疤,自我保护已是下意识。
“就这事儿值得你特地跑一趟伏伽山?”宋离摇头表示不解:“你还真听他的话。奉劝你一句,南烛这个人功于心计,最会拿捏人的情绪。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好是把他嘴给堵上,免得多说几句你们再把人给放了。”
舒乙语塞。
宋离打着哈欠出门,留给舒乙一道清丽的背影:“我去睡了,段云飞在藏经阁,你若是无聊就去找他玩。”
舒乙瞅着宋离那头白发,笑了笑。
这人还真是变了性子,怎么说呢,有了不少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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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又来,悠悠几载过的飞快,转眼是一年中秋。
宋离在厨房待了三天,揉面捏团,落的满屋子面粉跟下了雪似的。
叶久川几次三番进来问询,要不要帮把手,都被宋离撵了回去。眼看着厨房重地被人拿捏,宋离忙活的鸡飞狗跳,他实在忍不住,冲进去朝宋离喊:“师尊!你别忙活了,厨房都快被你拆了!”
宋离双颊飞着粉,白嫩嫩的,衬的他一双淡色的眸子又水又亮:“等等,就要蒸好了。”
叶久川朝蒸笼里探头:“敢情儿您折腾这么些天就是做月饼啊?山下镇子里能买到,您要是想吃我让程义给你跑一趟就是。”
“不是我。”宋离拿过一条抹布,沾了点水开始收拾桌子:“不悔前几天来信说中秋快到了,想吃月饼。我去年不是做了一回吗,他说好吃来着,我就想自己做点带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