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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0(1 / 1)

平静肃穆。婉儿知道,李显已经几次对她说,想要带她回到洛阳宫,李显向她许诺了婕妤的封号。宽厚的显不在乎自己跟武三思、张氏兄弟、崔湜的往事,他期盼他的心情,隔了二十五年光阴,依然纯稚如初。

她却让显等一等。也许是知道,皇妃的荣宠迟早是自己的,也许是二十五年的主仆之情,让她不忍在此时抛弃女皇。看着皇帝睡梦中的容颜,婉儿甚至会害怕,怕她就此一睡不醒。二十五年来,自己隐藏在女皇身后,散发着躲躲闪闪的光彩,现在她终于要摆脱这个人了,却又由衷的害怕,离了女皇的上官婉儿,又是什么人?

那日女皇午后睡醒,轻轻叫:“婉儿。”几个月来都未听见她这样呼唤自己,上官婉儿有些惊讶,转过头去,女皇正用柔和的目光望着她。她忙走到榻边跪下,道:“陛下,要什么?”女皇枯槁的手费力地向前伸了伸,婉儿强忍着不适,将自己的手放进去。

女皇道:“婉儿,显来了么?”婉儿心中略微发酸,道:“陛下十日来定省,明日才来。”女皇道:“他是不是想纳你妃?”上官婉儿大吃一惊,她不记得李显何时对女皇提起过,只得道:“奴婢不知。”女皇微微一笑:“他要带你走,你愿意么?”上官婉儿低头凝思片刻,她知道再也无法回避,抬起头时双目含泪,颤声道:“陛下,婉儿十四岁时被您带出掖庭,为您草拟了二十五年的圣旨,这双手已经不会做别的事了。”

女皇望着上官婉儿,婉儿的呼吸不由紊乱起来,女皇微微一笑,点头道:“明日显来时,叫他进来,朕把你交给他,就算是出嫁吧。”上官婉儿心中一酸,泪水缓缓躺下,女皇抬起手来,为她拭去泪滴,又轻轻抚了下她眉心的梅花,叹道:“你跟着朕,也吃苦了。”上官婉儿轻轻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女皇恍然地叹道:“是啊,比起灭门之恨,这算什么呢……朕都忘了,你是上官仪的孙女啊,朕老了,都忘了……”女皇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李显来问安,照例在殿外叩首,却吃惊地听到里头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是显吗?进来吧。”上官婉儿出来,带着忐忑不安的李显进去,再看到女皇时,婉儿自己也吓了一跳,皇帝正艰难地从榻上撑起身子,她雪白的长发乱糟糟搭在枕上,她的手迫切又可怜地向前伸着,跟天底下一个渴求儿子的平凡母亲没有任何区别。上官婉儿呆住了,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女皇就换了一个人,不是女皇身上的衣服变了,也不是那头发更白了一点,而是精神,女皇几月来一直维持着的锐利的尊严,如同大周的旗帜一般,眨眼间轰然倒塌。这样的改变,比女皇的威严更让婉儿吃惊恐惧,她跟随了这女人二十余年,她看见某种阴暗的冷笑,就隐藏在女皇悲怆的神情中。

李显显然也为母亲的虚弱与衰老大吃一惊,平日里在朝堂上仰视母亲精心装饰的面庞,似乎也不过五十岁左右,此刻的母亲像是骤然老了三十岁。李显在惊怖下失声唤道:“阿母……你,你怎么……”不知是出于长久以来的畏惧,还是心底不曾泯灭的母子天性,李显急切地膝行两步,双手握住母亲枯柴一般的手。女皇凄然一笑间,浑浊的泪水淌下,她泣道:“显,你那么着急让阿母死么?”李显忙道:“不、不……”不待他说出什么,女皇已将儿子的手臂拉入自己怀中,哭道:“显,阿母若是不愿将天下给你,把你从房陵接回来做什么啊!”李显悲从中来,投入女皇的怀中,大哭道:“阿母!儿子死罪,是儿子罪该万死,让阿母受惊!儿子死罪……”女皇搂住李显,流泪道:“阿母不怪你,是那五个贼人,为贪自己拥立之功,让你担杀母的罪名。阿母是怕你被这些鼠辈诓骗了去……”李显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儿子死罪”。

上官婉儿站在一旁,冷眼望着这母子相拥而泣的场景,她终于明白,女皇在临死前,用如此轻巧的手段,为自己报了仇。也许在女皇死后,那些人才能明白,背叛这个女人将要付出的代价。女皇哭了一阵,又招手让上官婉儿上前,将她的手放入李显的手中,柔声道:“婉儿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和我的女儿一般,你要好好待她。”李显已经哭的说不出话,只是伏在床沿不住叩头。哭过的女皇似是体力不支,又缓缓躺会枕上,无力地道:“阿母时日无多,让太平,来看看我吧。你们,去吧,去吧……”

李显拉着上官婉儿的手,哽咽着离开寝殿,上官婉儿走到门口时迟疑了一下,这就去了么?女皇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放了她?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枕上的女皇似入梦乡,衰老的嘴角却含着淡淡的微笑,这微笑恍惚中让她想起女皇昔日璀璨的美丽。那是女皇留个婉儿的最后一个影像,成为上官婉儿挥之不去的心悸。

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代女皇悄然无声地驾崩于上阳宫仙居殿。第二年正月,皇帝李显扶母亲灵柩回到长安,与高宗李治合葬于乾陵。李显到达长安后,立刻将驸马王同晈,以及因神龙革命之功被册封为王的张柬之、崔玄玮、袁恕己、敬晖、桓彦范五人尽数贬杀。上官婉儿恍然又想起了女皇最后的微笑,直到那时,她尚未真正领悟那笑容的全部含义。

那个谁也无法忘记的女人。

第六十三章 自言歌舞长千载(上)

薛崇简踱至院中,引他进来的婢女正要入内通报,他却抬手止住,侧耳倾听,屋内传来呜呜的埙声,继而叮的一声,清澈剔透如同清风鸣玉珂,春水碎残冰,是泠泠的磬声响起。薛崇简皱眉道:“你家大王同谁玩呢?”那婢女道:“今早太常寺的人,带着许多乐器来,说是要编什么曲子,殿下已陪他们忙了一早上。”

薛崇简哼了一声,绕过一丛湘妃竹,因夏日里屋内溽热,并未关门垂帘,他一眼看到堂上跪满了乐人,竟是八音俱全。李成器正背对着他击罄,薛崇简举步上了台阶,笑吟道:“有心哉,击磬乎![1]”李成器微微一惊,回首看到他,先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诧异道:“你怎么今日来了?”太常寺的一众乐工连忙起身向他躬身行礼。

薛崇简笑而不答,在堂上转悠一圈,随手在琴上拨出一串流水般的音节来,偏首问一个乐工:“你们排什么呢?”侍立在一旁的太常寺卿讪笑道:“数十年前,民间里坊流传一套曲子,名曰《桑条韦》,盖天意以为顺天皇后宜为国母,主蚕桑之事。至尊命殿下将此曲改编为桑韦歌十二篇,于皇后祀先蚕礼时演奏。”薛崇简笑道:“哈,昔日天下为则天皇后歌《娬媚娘》,今日又为顺天皇后歌《桑条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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