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的长公主,竟然在亲手喂一个瞎子喝药,要是谁把这话传出去,恐怕听见的人连下巴都要笑掉了,要疑心他是做了什么梦,才能把这样的奇谈当真事讲。
他就着她的手,缓缓喝下一勺药汤。
力道没控制好,有少许溢了出来,有帕子轻轻拭过他的嘴角,他听见秦舒窈轻声说:“今年几岁呀,喝药还漏。”
他忍了忍,好容易没有笑出来。
其实喝了没几口,他就略微有些后悔了,秦舒窈并不会伺候人,他也看不见她的动作,这药喂得,其实还不如他往日自己喝心里有数。
并且,汤药这种东西,趁热闭着眼一口气灌下去才是最好的,这样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喝,实在是……很苦。
但是他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面容平静,任由秦舒窈一勺勺喂,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秦舒窈见他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苦吗?”
面前的人摇摇头。
“要不要些蜜饯糖果什么的?”她问,“孤可以让人去拿。”
顾千山还是摇头,“无妨,不用麻烦。”
见好心无人领,秦舒窈也不再坚持,站起身,把碗和托盘放到远一些的桌子上。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行,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心善了,这个人设很快就要立不住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开玩笑,她一个长公主,要是整天端茶送水喂药的,那也太不像话了。
身后的顾千山又像是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片刻前吃醋吃得要命的不是这个人一样,只淡淡应了一句:“好。”
秦舒窈对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本事,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返回身来,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这药是今天太医院院正开的,暂且喝着。”她说,“孤明天再把他抓来问问,对你这个发热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就好像往山洞里抓人的山大王一样。
顾千山忍不住笑了笑,“长公主不必为我费心,没有这么折腾。”
不为你费心,难道要把你丢在一边死了才好?
秦舒窈在心里道,这病靠郎中治,大约是治不好的,不过是尽量护住他的身体而已,症结还在那只巫蛊上,她要操的心,还远不止这一点。
“孤倒是也不想为你费心。”她故意道,“还不是你先前把后院里的人都给放了出去,孤眼下就你这么一个驸马,心思不对你用,还能用在谁身上?”
她说话依然是难听,顾千山这会儿却不吃醋了,只微微地笑,神情温和且安宁。
秦舒窈摇了摇头,也摸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走到床前,忽然轻推了推他,“你往里面躺一点。”
顾千山陡然怔了一下,没有弄明白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