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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墨月的葬礼来了不少人。
这个身世凄苦而坚强却女孩与病魔搏斗的数年是有意义的,朋友,同学,共同抗病的战友们都来了,洁白的雏菊淹没了牌位。
单家的亲戚们也来了。他们并非冷酷无情,只是一次又一次借钱不回冲没了这丝血脉亲情,让他们只是表情哀切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几句可有可无的悼言。
灵堂里人来人往,脚步熙攘,一身孝衣的单墨白从始至终只是抱着妹妹照片站在门口,给每个前来的人鞠躬道谢,空洞的黑眸没有倒映出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到晚上人渐渐变少后,他就跪在自己妹妹的牌位前,沉默地叠格桑花——这是他们这里的风俗,下葬前叠的越多烧的越多,去世的亲人在阴间就过得越好。
秦屿进来的时候,灵堂里空无一人。他看了一眼对方手边被叠的高高的花山,沉默了一瞬,走过来跪在了他旁边的软垫上。
“你不用来的,秦总,我妹妹是自杀的,跟治疗无关。”
单墨白麻木地张口道,眼神空洞干涸。
“我来陪你。”
秦屿从他手里抽出一张纸钱,开始熟练地叠格桑花。
他人长得高大,手却很巧,三两下就叠出朵盛开的六瓣花来,被他小心的放在火盆里。
脆弱的纸张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轻微的脆响,单墨白转过眼珠,缓缓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把装着纸钱的袋子移到了中间。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也叠了很多花给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叠了一会,秦屿开口说道,眼睛注视着长明灯跳跃的金黄火焰:“虽然我给你说她是得病死的,但病到了中晚期的时候她就忍受不了日益错乱的神智,上吊自杀了,等护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她给我留了封遗书,说她很爱我,但是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我当时其实很不理解这句话,她的病又没到积重难返的地步,我没了她,就只剩一个人了,为什么不能陪我再多些日子呢?所以那段时间我一直很难过,葬礼都不愿意去,第二天人都要下葬了才想通了,通宵叠了一晚上扶桑花烧给她,你知道我怎么想通的吗?”
单墨白没有出声,他也不介意,手里不停的叠着花,嘴里道:“因为人生就是一场只去不回的单人旅行啊,墨白,即使中途幸运的能跟人一起相伴,但你的人生之路,最终还是要自己走的。有些人的路程短,有些人的路程长,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但起点终点,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生与死中间这短短的过程而已,我们终会在终点再次相遇。”
“所以,人生最珍贵的不是旅程的终点,而是这段路上所经历的风景。我的母亲虽然走的匆忙了点,但是之前的路上她得到过盛开的花朵,欣赏过山间的月亮,瞧过浩瀚的星河,这些都不会消失的。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的路上走的更长,更远一点,然后到终点的时候告诉她我领略的这些美好风景,告诉她,谢谢你陪伴我走的那段路。
“你所在乎的人都会在终点等你,墨白,她们从未离开过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自由,快乐和潇洒的过完自己的一生,然后在旅程的另一端跟她们团聚。”
“她们···真的会等我吗。”
单墨白在他开始说的时候就开始轻微的抖了起来,在他肯定地点点头后更是抖的像是筛糠。
他弓起身子,捏紧手里的扶桑花,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叔叔···你恨你妈妈吗···我好恨月月,我好恨她抛弃我···”
“恨啊,怎么会不恨。”
“你会不会·····怨她这么早就抛下你走了···只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受苦···”
“怨啊,我一开始怨的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恨不得把她从地府里拉出来,骂她说你为什么这么自私的就死,明明说爱我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受折磨,你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听见这句话后,单墨白实在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溢出眼眶:“我··我好恨月月,我好怨她,你说她为什么不能再陪我一段时间呢···我好想她回来,我好想见她,呜呜呜叔叔,我好想她······”
单墨月死后过了这么久,一直压抑情绪的单墨白终于崩溃了。
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手臂抹着眼泪,瘦削的脊背一抖一抖的,被笼在宽大的丧衣里,像是只四处漂泊,无处可归的孤舟。
秦屿听着那歇斯里底的哭声,心里发苦,无声地叹了口气,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放在了对方的怀里,看着长明灯后面照片上女孩灿烂的笑脸。
这就是你所希望看见的吗,墨月?
单墨月下葬的当天晚上,秦屿把单墨白接回了家。
在墓园哭累的男孩默不作声的被他牵着手,进来后一句不吭,乖的像个人偶。
他自从妹妹出事后就没换过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全是尘土鲜血,和自己眼泪的痕迹。
秦屿放了满满一池子水,把人
', ' ')('扒干净扔进浴缸里亲自动手洗了个澡后,又做了西红柿汤面给他吃。
一直没反应的男孩在看见熟悉的吃食后才动了动,发青的手指缓慢的拿起筷子,在秦屿注视下扒了两口,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又开始刷刷的往下流。
秦屿:“····”
这样哭下去迟早会把眼睛哭坏。
秦屿叹了口气,过去把人抱在怀里,用手帕擦干净那张漂亮的脸蛋后,像是喂小孩一样把面缠在筷子上,送到他的嘴边,耐心的哄道:“来,张嘴,啊——”
“……我自己会吃。”
这下单墨白也没办法悲春伤秋了。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红,挣扎的想从对方腿上下来,被秦屿牢牢的搂着腰:“不行,你这几天几乎什么都不吃,这碗面我必须看着你吃下去。”
“我吃不下·····”
单墨白这两天被熬的体虚身软的,哪里是他的对手,挣了几下发现无用后,只好闷闷地坦白:“我好久没正经吃东西了,吃什么都想吐,咽不下去。”
“我知道,这种面是专门买的易消化的,你试试,不行再说。”
秦屿用筷子耐心地把面绞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放在盛着汤的调羹上,又往上面放了块被炖的稀烂的西红柿:“来,吃一口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抱的都咯骨头。怎么,还不动手?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我我我,我自己吃。”
单墨白一听就慌了,连忙把勺子和碗抢过来。
说来也奇怪,前几天他多丰盛的饭菜都食不下咽,味同嚼蜡,但现在吃的却意外顺畅,没两分钟就把一整碗给顺利吃完了。
“这才乖。”
秦屿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人放下去,单墨白难受的打了个饱嗝,反射性又想吐,被他一瞪,只好艰难地咽了下去。
吃完饭后已是夜幕低垂,总裁把单墨白这段时间堆积的衣服都洗了一遍,腰酸背痛的回到卧室时,单墨白正坐在阳台的鸟巢里发呆。
这个鸟巢是秦时买的,说他这房子阳台刚好能瞧见最完整的月亮,为了不让他暴殄天物还专门买了个造型极为吸人眼球的鸟巢秋千,好让他想起自己家还有个观景胜地。
只是秦屿实在不是能清闲赏月的人,一直空旷的鸟巢便给自己换了个主人。
“看什么呢?”
他悄悄地走了过去,单墨白一愣,连忙拿衣袖擦了擦眼泪,从里面给坐了起来:“没,没什么,就觉得月亮挺圆的。”
“是挺圆的。”
秦屿假意没看见他的动作,也坐了进去,秋千因为两个成年的男性体重微微晃荡着,让玻璃窗外面的月亮多了几分朦胧美。
他入神的看了一会:“你相信那些月亮的神话吗?嫦娥奔月,白兔捣药之类的。”遭到了男孩惊天骇俗的一睹——他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接受这个跟传统认知区别甚大的总裁时,对方总能重刷他的三观。
“···不信。”
月球上只有石头,山,没有兔子也没有树。
“你呀,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秦屿笑了起来,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躺在里面被做成鸟蛋形状的靠枕上面:“看过《小王子》吗?我小时候特别想跟他一样在各个星球之间穿梭,找各种各样的玫瑰花,然后全部种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每天早上都被香味唤醒,睁眼一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都是盛开的玫瑰花海。”
他伸手指了指阳台窗户旁挂的几根树枝:“看见那几根树枝没?我刚建公司的时候没钱,在农村里建的,附近全是地,我没事干,就种了一片玫瑰花陶冶情操,结果辛辛苦苦种出来,还没开,就被周围农民放牧,闻到香味的家猪们连夜给拱了。”
“真拱了?!”
这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单墨白声音蓦然拔高,秦屿眼睛小小的弯了起来:“是啊,我骗你做什么?农民们赶过来一直给我道歉,我又能怎么办,最后就用那头猪给做了玫瑰烤猪,别说,还挺香,比花香味香多了。”
“……你们倒是乐观。”
单墨白无语的道,脸上没什么笑意,身体却不自觉放松下来,也跟着躺在了鸟巢里。
两人就在月光的照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基本都是秦屿在说,单墨白只是听,但再也没有露出之前独处时的神情了。
入睡时两人是分开睡的,秦屿洗了个澡,头发湿润的在床上看书,单墨白却一声不吭的走了过来,浑身赤裸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扶了扶眼镜,想说什么,对方静静地望了他一眼——那眼睛里的哀恸与浓厚的悲伤,让他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叹息地掀开被子,让人像是条鱼一样滑进了自己的怀里,静静地抱着他的腰,过了一会,腹部便潮湿了一片。
被生生撕烂的伤口哪会那么容易康复。
即使会止血,会愈合,那道伤疤也会伴随终生。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摘下眼镜,关上了
', ' ')('灯,然后像是拥抱十三年那个在夜里孤独发抖,难以入睡的自己一样,将单墨白拥入到了自己怀里。
这是他们第一个无关性爱,纯粹相拥入眠的夜晚,虽然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自然,但是秦屿却清晰的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无形而不可逆转的变化。
一切都变了。
单墨月葬礼的第二天,秦屿搬进了单墨白的家,从此除去必要的上班和出差,他都在家里陪着对方。
单墨白最痛苦的时光因为有了他的陪伴而多了一丝曙光,他几度崩溃的时候秦屿都陪在了他的身边,他也就这么慢慢的,一步一步的从失去至亲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三个月后
快到圣诞节了,街上随处可听见欢快喜庆的圣诞快乐歌,早寒的H市已经下起了大雪,白雪沸沸扬扬的覆盖了地面。
一家名为sweet LOVE的咖啡馆门前树立起巨大的圣诞树,翠绿的槲寄生在每个顾客头上缠绕着,而在刚进门过道最里面的座位上,顾亦乐捧着一杯热可可,正凝神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在大三秋季迎来了迟到的生长期,不到三个月,个子蹿高了整整5厘米,所有的裤子衣服都短了一截,去年合身的羽绒服在此刻束手束脚,让他看起来有点局促的可怜。
他脸上的婴儿肥也少了很多,俊气的脸庞菱角分明,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像是之前般澄澈甜蜜,只是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哀愁。
他就这么沉默地喝着咖啡,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一个肩宽腰窄,身材极好的高大人影才匆匆的从门口拐了进来,长相英俊成熟,神色温和,分明是在单墨白家住了许久的秦屿。
“想见我为什么不让我开车去接你?这里好难找,地图都识别不到。”
秦屿看见男孩才松了口气,有些抱怨地说,把沾满雪的灰色围巾摘了下来。
他的头发略微留长了一些,发丝垂在耳侧,鼻梁上架了副薄薄的银框眼镜,气质沉稳迷人,刚进来就被人偷看了好几眼。
顾亦乐笑眯眯的望着他:“因为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啊,叔叔不记得了吗?”
“……还真是,亏你还找得到。”
他那栋房子没住多久就因为地段不合格被政府拆了,那家本还挺受欢迎的咖啡店也没了踪影。
秦屿环顾四周,找到那个熟悉的老板后有些惊奇的道,想像过去一样点杯焦糖玛奇朵时,却被对方按住了手:“我早就给你点了,现在正做着呢。”
男孩朝他眨了眨眼:“大杯热焦糖玛奇朵加双份牛奶,1/3糖浆对吧?”
“你记忆力倒是不错。”
自从秦屿住到小仙鹤家里后他们两见面机会就急剧减少,对方也不知是忙还是别的,一反常态地没有撒娇耍赖要求见面,不咸不淡的,出来也不太说话,倒是弄的他无法适应,性事也草率结束。
他刚才从美国开会回来,算上之前,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顾亦乐这与过去一般的亲昵劲让他心里一暖,手也没抽走,而是慢慢地摩挲对方手指:“你今天这么急的找我来是什么事?我明天下午才到公司,现在有很多时间,你慢慢说。”
他心里动了心思,嘴上却说的冠冕堂皇,言辞恳切,看不见一点急切的劲头。
要不是手上一直没松手,顾亦乐还真以为自己这个金主有多么不动如山,淡泊寡欲呢,他瞥了一眼两人相叠的手指:“我还真有件重要的事情给叔叔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是时候摆出一副黯淡失落的表情,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我父母前段时间回来了,觉得我一个人在国内不行,想带我去法国上学,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这么突然?”
秦屿没想到会是这事,意外地回答道。
他是知道顾亦乐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不回来,一直一个人住,却没想到他父母不做则已,一做惊人:“你不是还有一年毕业吗?现在走了拿不到毕业证,难道法国重新上大学吗?现在去不合适吧?”
顾亦乐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睛,一脸欲言又止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秦屿顿时有点心焦:“你是不想去,但他们强迫你走吗?你把你父母手机电话给我,我给他们说。”
“不用了叔叔,他们把签证和机票都订好了,说去三个月,如果不适应再送我回来就行,不用麻烦叔叔了。”
他催了好几次,顾亦乐才吞吞吐吐的道,晶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我这次约叔叔出来主要说合同的事,当时不是签到我大四毕业吗?我现在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就先解除合同吧?我不服务叔叔还给我每月按时打钱也太浪费了。”
秦屿一愣,才想起来还有合同来——近墨者黑,顾亦乐自己不在乎时间久了,搞得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忘了干净。
“那都是小事,不着急。你在学校请过假了吗?专业课实验都跟老师协商过吗?你大三了,这学期课多,到时候可别后悔回来结果修不完这学期的课了,会影响你
', ' ')('毕业的。”
“都说过了,老师说会让我跟下一级一起修。”
顾亦乐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学籍还留着吗?档案是随你去法国还是留在本地?”
“先留在我们学校,如果到时候不回来了再拿过去。”
“法国你是重新上大学还是直接读大三?哪个学校?”
“重新上,不过我妈说可以找导师先问问·····”
秦屿知道对方既然明天就走肯定提前就处理好了所有事,但还是忍不住的问了许多。
男孩乖乖地回答道,眼睫毛浓密修长,棕黄色的头发衬着白皙的脸颊,模样温顺又漂亮,让他心头骤然涌上一丝不舍来——
他跟对方这三年来分离最长也不过是大一时的一个月,虽说那时候找了只小仙鹤,并不寂寞,却总归不是他养熟的这只小狗。
他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但雄鹰总是要飞,风总是要翱翔于天,他再喜欢一条尾巴漂亮的人鱼,也不能因为这点私心将其囚禁在自己屋里的狭小鱼缸里。
这对他不公平。
秦屿凝视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三个春秋的男孩,努力将涌到嘴边的挽留话语压了下去。
他用舌尖抵住上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和冷静的模样,漆黑的眸子闪着微光:“你爸妈跟你一起去法国吧?那我明天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前途似锦,亦乐。”
“谢谢叔叔。”
顾亦乐没有忽视掉他流露出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的,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把自己被握的温热的手指从对方掌心抽了出来:“那我先走了,叔叔,别忘了喝我给你点的卡布奇诺。”
随着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发出叮当声响,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雪皑皑的街道上。秦屿如凝固般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一动不动,心里茫然一片,直到服务员欢快喜悦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您好,这是您点的卡布奇诺~”
骆驼扮相的服务员用蹄子将托盘上的咖啡递了过来,上面用焦糖画了只憨憨态可掬的驼鹿,纸杯也是喜庆的红色,杯间系着个小铃铛,铃铛下垂着一个写着Merry Christmas的白巧克力:“谢谢您点我们的圣诞特别杯,祝您今年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这个巧克力是可以食用的哦~”
“谢谢。”
他拿过杯子,突然回忆起去年和前年的圣诞节,男孩都给他送过白巧克力吃。
他孤身一人漂泊数年,早就没了庆祝节日的心情,对方却坚持年年做,年年送,哪怕他只会应付的吃了一块。
他将白巧克力从丝带上解了进来,扔进嘴里,略带苦涩的甜蜜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像是打开了什么记忆的开关——
男孩的笑脸,眷恋的目光,温暖的身体,无声的陪伴就如那顺着气管逐渐滑入胃里的巧克力汁,渐渐化作一股出自本能的莫名冲动。
“先生,您的卡布奇诺。”
初次见面时男孩那带了几分羞涩和欢喜的脸在眼前定格,秦屿捏紧了手里的杯子,蓦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小乐子。”
听见声音时顾亦乐正靠在公交车站上,眼睛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怔了一下,随即缓缓回头,看见的是自己叔叔熟悉的脸庞,正冲他微笑:“雪太大了,我送你回家吧。”
对方明显是小跑过来的,头发都乱了,围巾也没带,肩膀上落了点细小的雪花,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但是那双眼睛还是如他第一眼见到的那样,温和从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
顾亦乐透亮的瞳孔从上到下扫过他的全身,嘴角缓缓的翘了起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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